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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称为“巴厘岛之母”,让分娩从此不只有剧痛和分离

第一财经 2016-06-29 10:05:00

责编:沈晴

当地人月均工资不过200美元,而生一个孩子一般至少400美元,新生儿被遗弃的事件屡屡发生。

巴厘岛的Bumi Sehat医院由美国人Robin创办于2005年,至今迎来了五千多名新生儿

路边的宣传牌显示,Robin是2011年“CNN年度英雄人物”

沿着一条简单的小路进去,绕过几辆摩托车,我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普通的病房床铺上,坐着喂奶的女人、摇晃着孩子的女人,一个半露天的病房,顶上拉着遮雨棚。一位负责人出来接待我。“可惜Robin不在”,她说,“她去陪她生病的丈夫了。”Robin是我这次巴厘岛之行最想认识的人,她的全名叫Ibu Robin Lim。

很多巴厘岛人相信,巴厘岛是通往天堂的最后一级台阶,他们说的没错——风光、气候、物产、食物、建筑、海滨、露天淋浴,一种游人近悦远来,却依然延续原生态的魔性……最重要的是,你在这里会遇到天堂一样美好的人,比如Robin。

她在岛上如此有名。坐进一辆出租车,打听她开办的Bumi Sehat医院,司机立刻就说:“噢,好的,我的孩子就是在那里生的”,或者他的亲戚或认识的什么人,就是在那里生的。

Bumi的意思是“大地之母”,Sehat意思是“健康”。在这里,巴厘岛上的母亲可以接受从产前、到分娩、到孩子降生后的基本医护,每一个环节免费。我看到的Bumi Sehat,不如国内收费高昂的“正规”医院体面,但这已经比Robin经常访问的贫民破屋好太多了。它创办于2005年,至今迎来了五千多名新生儿。Robin给机构制定了三个原则:尊重自然、尊重文化、以医药科技为适当补充。

很难说,Bumi Sehat是一家像样的医院,不过它跟巴厘岛的经济水平倒是相当。当地人的月平均工资不过200美元,而生一个孩子的费用一般至少400美元,好一点的地方要上千美元。过去,因为父母交不起钱,孩子被留在医院无人照看的事件屡屡发生。

在Bumi Sehat我看到,身怀六甲的女人们在院子里散步。陪同的负责人说,她们在生产的时候,全体医护人员都会围绕在周围唱歌,平时则会引导着做一些瑜伽动作,以帮助生产。巴厘岛是瑜伽、灵修、疗愈的圣地,这些东西并不是什么豪华的特色旅游项目,很多当地人生长于这种精神氛围里,这也是美国人Robin选择巴厘岛的重要理由之一。

再大的善心都需要一个点燃的机会。Robin共有八个孩子(包括一位养女),19岁那年她就生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而且自然顺产,可以说,没什么人比她更有生儿育女的经验了。然而独善其身是不够的。20多年前,她那位已经生了两个孩子的小妹妹不幸在第三次分娩中死于手术台上,而且,她的生育地点还是在美国,一个每年花费巨资在产科临床研究的国家。

这件事让Robin深受刺激。不只是因为至亲的死,而且Robin意识到,那些信仰科技的发达国家,在生育理念和技术上走上了一条歧路。生育是女人人生的巅峰,而在手术台上,哪怕医生内心充满了温情,分娩也已经变成了一种纯属理性的手术,缺失了必要的感情色彩。美国的科技与社会如此发达,可是美国母亲的分娩死亡率在全球仅仅排在第39位(由低到高排列)。联系到自己自然分娩的经验,Robin立刻明白,她应该从事怎样的事业:帮助一个又一个新生命来到人间,给他们对世界最初的印象里充填美丽的、富有爱的笑容。

 

Bumi Sehat提倡,自然分娩只需专业的护理和卫生服务,无须高科技设备辅助 来源:Bumi Sehat官网

巴厘岛上的人管Robin叫“Mother Robin”,甚至“巴厘岛之母”

她30多岁时特地去进修产科专业,做一名助产士。她选择了在巴厘岛开业,不仅因为有她喜欢的风光,还因为东南亚的特殊之处:生育率高、经济极不发达、自然灾害很多、分娩不当会极大地威胁女性的生命与健康。干这行以后,她在十年里接生了一千多个小宝宝,她提倡的自然分娩只需专业的护理和卫生服务,无须高科技设备辅助。

你觉得博爱是一种很高、很难达到的情操,不过,就我在巴厘岛所见,这里似乎很容易激发博爱的理念和行动,因为人每天都生活在自然里,跟万物生灵在一起。每一个女性理应平等地享有生育健康,每一个孩子理应听到母亲的欢声——也许这是再自然不过的认识。尽管如此,Robin的医院完全依靠捐赠来维持,还是显得颇为辛苦。

为了筹资,她必须上很多地方演讲,告诉人们自然分娩是怎么一回事。我完全信服她的一个理念:工业让我们距离自然越来越远,工业技术下的分娩是非人性的,孩子呱呱坠地,伴随着剧痛和分离的感觉,而不是孕育后代的天然喜悦。那些能够克服剧痛生下孩子,并迅速得到抚慰的女人是幸福的,她们必须首先把自己锻炼得身心俱强,还需要家人、环境、经济状况的配合,在此之上,能够诊断出各种千奇百怪的症状的科技,还会给她们施加巨大的压力。说实话,生育对于女性来说真是一桩大考。

我虽然没有见到Robin,但已经能够感觉到有多少人曾被她改变。我想象那些经济穷困、心情沮丧的女人在这里所受的疗愈;我也知道,很多别国的医生访问过Bumi Sehat后都受了感动。Robin说过,她之所以有驱之不竭的爱可以输出,是因为体内的催产素很多,催产素是爱的荷尔蒙,“在我们愉快交谈时,在我们拥抱或做爱时,催产素都会分泌出来,而孩子降生乃是催产素最昂扬、最兴奋、最自由飞扬的时刻。”她还说,她之所以50多岁依然精力旺盛,至今还喜欢跪在地上迎接小生命,也是因为自己总是沉浸在这种荷尔蒙之中。

Robin的八个孩子,有两个儿子做了音乐人,他们组建了一个乐队,名叫Soul Doctors。她的另一个儿子是一位艺术家。她的大女儿做了电影制片人,外孙女则是一位舞者。艺术被Robin看作一位母亲分娩时理想的伴侣:分娩,也是一种需要灵感和激发灵感的活动。

巴厘岛上的人管她叫“Mother Robin”,甚至“巴厘岛之母”。她目前获得的最高荣誉,是2011年“CNN年度英雄人物”。她培养的助产士、护士经常前往自然灾害肆虐的地方;印尼、菲律宾等地台风、海啸频频时,Robin派出人马,因为不管发生什么情况,生育都是人类社会不可能打断的进程,也是人之顽强的写照。

Bumi Sehat马上就要在菲律宾开一家分支了。“创业”十几年来,虽然屡获褒奖,Robin的医院一直没有扩大规模的机会。虽然没能谋面,离开之后我还是与这个了不起的女人通了邮件,她在信中如此谦卑。“你好,我是Robin”,她说,“我们医院需要玩具和衣服,谢谢你的帮助。”

(图片如无说明,为作者柏羽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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