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伯恩说，男版《天鹅湖》的成功是他人生中的奇迹

马修·伯恩爵士的谦虚与和蔼令人印象深刻    摄影/吴军

“《天鹅湖》是我一生中的奇迹。它的成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也改变了我的生活。”6月27日上午，幽静的瑞金宾馆，英国编舞家马修·伯恩（Matthew Bourne）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谈起自己的石破天惊之作，仍谦逊地表达出被幸运眷顾的一丝惶恐。

1995年，马修·伯恩颠覆性地以全男舞者演绎《天鹅湖》，将力与美、爱与死以梦幻而极富冲击力的方式呈现给观众。在风气尚保守的上世纪末，这不啻在舞蹈界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男版《天鹅湖》在英国上演之初，剧场里的气氛颇为尴尬，“有小孩当场哭泣，有人中途离开，因为他们想看的是女性天鹅。”马修·伯恩笑着回忆，“而现在，人们会在圣诞节的时候一家人一起来欣赏这部戏。” 他的《天鹅湖》在伦敦西区和纽约百老汇久演不衰，获得超过30个国际奖项。马修·伯恩成为唯一同时拥有托尼奖最佳编舞奖和最佳导演奖的英国艺术家。

他把变化归功于文化的开放，“文化的变迁改变了天鹅的模样。”

两年前，《天鹅湖》来到中国演出也引发轰动，但马修·伯恩因为排演新剧没能一起来到中国。他的第一次中国之旅也延迟到这个六月。同样改编自柴可夫斯基作品的《睡美人》将于今年8月在上海文化广场上演，他借此机会到上海与观众交流。
6月27日晚七点三刻，在一阵尖叫欢呼声中，马修·伯恩出现在上海文化广场主剧场，与观众交流他的舞蹈和人生。黑框眼镜，黑色西装，再加上一双时尚的黑色牛津皮鞋，56岁的马修与优雅的英国演员科林·费斯有几分相似。活动主持人黄豆豆一段热情奔放的开场舞蹈秀之后，马修幽默地回应观众：可别指望我像那个男人一样翻跟头。坦诚、谦和、幽默，当日上午的专访中，这位新晋英国爵士给了《第一财经日报》记者与观众同样的印象。

马修·伯恩的男版《天鹅湖》上演之初引来轩然大波，但如今已经成为经典

哥特式《睡美人》

马修·伯恩特别期待看到8月《睡美人》演出后观众的反响。“我会坐在观众中间欣赏整场演出，能更好、更直观地感受到观众们的感受。”他对观众感兴趣，对世界各地观众的不同反应感兴趣，“中国观众很独特，我渴望看到差别。”

马修·伯恩把自己这一版本的《睡美人》叫做“哥特式浪漫爱情”。故事开始于1890年——正是柴可夫斯基完成《睡美人》作曲的那一年。他觉得这恰好是自己需要的时间——公主经过“一百年的沉睡，正好到了当代”。舞台上有哥特式的黑暗，也有浪漫的爱情故事。

马修·伯恩希望这个不可能的爱情故事成为超越时间的经典。他依照自己的理解改编经典故事：王子并没有姗姗来迟，舞台上又多了迷人而邪恶的女巫儿子等新角色。“传统芭蕾只是一直跳舞，我增加邪恶角色是为了加强冲突性，让故事继续下去。”另一处值得注意的改编，是吸血鬼元素的加入。“这是一个穿越时空的故事。公主沉睡过去了，她在一百年后应该怎么苏醒过来？我能想到的就是吸血鬼的一个吻让她复活——让观众喜爱和理解，在他看来更重要。

改编经典故事充满挑战，“不管是人物的塑造还是情节的改编，每次复排都有新的感受。”但马修说，与此同时，对经典的改编也有难度，“想改编的都改编了，剩下可供选择的越来越少，创作其实更难了。”

同样，对于柴可夫斯基的经典音乐，他也敢于进行颠覆性的改编。《睡美人》的音乐，比如《玫瑰慢板》，是重新录制的，强化了风声等环境的烘托，乐曲顺序也为配合故事的改变而有所调整。“我觉得我与柴可夫斯基心灵相通，他的音乐是那种真正想让我舞蹈的，让我想要讲述一个故事。”在马修·伯恩看来，柴可夫斯基的音乐充满了戏剧元素和舞蹈创作的可能，“那是能触动所有观众的音乐，它以旋律之美和戏剧性元素赢得观众。”

哥特风《睡美人》再次凸显了马修·伯恩的“鬼才”

娱乐观众

“我们的版本其实更贴近（柴可夫斯基音乐）原始的版本。”马修·伯恩认为，传统芭蕾实在太慢了，“因为从技术的角度，人们要看更多的旋转、更多的动作。但那实在太慢了，哦，可怕！”他边说边做出无奈的表情，“我希望柴可夫斯基能对我们的改编满意，我想他应该会的。”

挑战传统，赋予传统舞蹈以新的面貌，是马修·伯恩被推崇，也被指责的原因。“让人们重新开始认真聆听、把观众叫醒才是最重要的。”对于那些愈加阳春白雪、只能在美术馆出现的舞蹈，马修·伯恩并不认同，“我不会那么选择，我的表演为公众提供娱乐。”他坦言，自己希望观众得到享受，但舞蹈界的很多人并不这么想。“要帮助观众看懂，讲他们关注的故事，他们爱的人物，选择他们熟悉的音乐……沉浸其中，你才能理解观众。”

《天鹅湖》大获成功之后，有人邀请马修·伯恩拍电影，包括也是芭蕾舞题材，后来拿到奥斯卡的《比利·埃利奥特》，但他拒绝了。“有几部电影找过我，但都被我拒绝了，我是电影忠实的爱好者，但并不知道该如何拍出最好的电影。”他更喜欢舞台，更喜欢直观地与观众互动。

马修·伯恩的舞蹈精妙地融合了电影与戏剧元素，这也是他创新并建立起独特个人风格的法宝之一。很多现代芭蕾舞团拒绝从大众娱乐如电影和戏剧中借鉴经验，“仍然用非戏剧化的方式表演，没有激情，太过传统”。他认为，把其他艺术的元素和方法利用起来，就会有更广泛的观众。 “我希望给观众讲故事，像电影那样吸引他们的眼球。”

在上海接受媒体采访时，马修·伯恩对于终于能与中国观众见面感到很兴奋

从粉丝到爵士

青少年时代，马修·伯恩是超级戏剧和电影迷，经常在放学后辗转于各大剧院和酒店门口向演员们索要签名。他当年的“集邮”风格十分豪放——先一拥而上索要签名，回家后再研究签名者到底是谁、参与过哪些作品，不放过任何与之相关的琐碎细节。他见过查理·卓别林、弗雷迪·斯塔尔、贝蒂·戴维斯、伊丽莎白·泰勒等电影界传奇人物。最难忘的经历，是出于崇敬给卓别林写信，居然收到了大师的回信。

“现在是很多人向我要签名，这是个巨大的讽刺。”今昔对比，马修也笑了。从小粉丝到名编舞、爵士，他评论说：“名气本身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作品，以及他们为什么出名。”他认为，“名人的才华如何、是否真的杰出，才是年轻人需要思考的。”但愿年轻人能够听得进这位资深粉丝的建议：“粉丝应该看到有才能的人——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真正改变了世界，改变了艺术，让一切变得更好。不能仅仅因为一个人有名而给予赞誉。”

当年的追星小粉丝，22岁才找到方向开始学习舞蹈；35岁时，凭借惊世骇俗的《天鹅湖》一鸣惊人。随后佳作连连，成为舞蹈界兼具商业与艺术成就的“叙事大师”。去年年底，马修·伯恩成为首位被英国女王授勋爵士的现代舞艺术家， “什么都可能发生，封爵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很奇妙，很幸运。”他说。

目前，马修·伯恩还在筹备改编经典电影《红舞鞋》，计划今年11月份推出。因为对舞蹈的热爱与专注，马修·伯恩开创了自己的传奇，他始终记得，“剧院对于我来说，才更像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