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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槿惠最后的胜负手

第一财经 2016-12-01 15:01:00

作者:吕恒君    责编:孙维维

朴槿惠“留下美好背影”之决绝告退。

朴槿惠总统向国民的第三次道歉,被不少人误读为她宣布辞职。

11月29日首尔时间下午2点半,朴槿惠总统在青瓦台举行第3次对国民谈话,主要内容为:

承认因自己失察而导致社会风波,使得国民痛心不已,深觉自己道歉百次也不为过。

声明自己从政十八年来从未在任何事情、任何时刻追求一己私欲。对自己而言,身边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视作国家公务而加以推进,过程中没有追求任何个人私利。但未能管理好身边的人和事,结果造成自己莫大的错误。

面对国内外严峻形势,为了国家及同胞,决定放下一切,将包括缩短总统任期在内的进退问题交由国会决定。

如若朝野政党达成混乱度最少的政权安全转移方式,自己将遵循法定程序及日程辞去总统职务。恳请朝野为了国家未来与希望继续贡献智慧。

短短四周内,这是朴槿惠总统向国民的第三次道歉。首次道歉在密友崔顺实由德返韩被实行紧急拘捕之后。当时朴总统显然尚未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在事前提出修宪方案试图转移国民注意力,同时,道歉只有一分钟左右,只是声明文稿修阅囿于青瓦台幕僚体系尚未完备期间,甚至在道歉声明中采用了日常的“我们的崔顺实”等亲切称谓。

但随着警方材料的不断曝光,11月4日的第二次道歉伴随哽咽长达九分钟,亦首度坦承自己降低了四周的人际藩篱。而在本次讲话中,朴总统神态异常镇静、语气清晰坚定,仅仅长达4分30秒且没有回答任何记者提问(暗示以后会有机会说明),令人一时觉得大有破釜沉舟、去意已决之意,不由得令人联想起韩国社会备为推崇的“留下美好背影”之决绝告退文化。

消息传出,韩国内外新闻媒体为之愕然。笔者所在的德国柏林市不仅能随时听到德国媒体如RBB Inforadio等的滚动消息,连下午搭乘的地铁车厢里也反复播放朴总统道歉的画面并配以内容提要。而在韩国,由Nocutnews等新媒体做出的live民调显示:短短四小时之内,对朴总统第三次对国民谈话感到满意的票数仅为5552票,赞成其无条件辞职为600076票,通过弹劾而进行审判的民意则达10689票。以此看来,要求其无条件辞职的民意占了上风。

但是,在一片惊愕之中,不少媒体反应过速,甚至将朴槿惠总统的“做好下台准备”直接解读为“宣告下台”,并且将谈话内容的微妙之处也翻译得比较令人误会。正如韩国《东亚日报》分析指出,交由国会决定的倒计时不过是意味着朴槿惠总统启动了手中最后的胜负数。因为青瓦台宁可接受国会弹劾,也决不接受民众要求其自行辞退的呼声。

朴槿惠坚持的理由在于:总统退职不符程序、可能引起政局混乱。因为按照韩国宪法规定,总统自行辞职六十日之内应选举新总统。但由于韩国政治光谱复杂,近年来各党派分分合合,并未产生达到绝对优势人数的大党,在政治斗争白热化的现况中,执政党及在野党均无人能迅速统合日趋分裂的局面,交由国会决定反而能保障最低限度的平稳过渡时间,这显然符合国家利益。另一方面,由于国会弹劾不仅需要三分之二议员(本届为两百名)通过,宪法法院也能以多数票驳回弹劾,这对朴槿惠总统执政局面来说也还存在回旋的时间与余地。

事实上,从民意来看,虽然19日首尔的周末示威游行持续加大规模,号称两百万人之众,从而刷新韩国历史纪录,但由于示威进程相当平和,不仅青瓦台对游行地点做了史上最大限度的突破与让步,示威群众也三三两两,甚至扶老携幼以鲜花、卡片贴满警车,看起来温和而有序,气氛相对12日包括农民在内的抬棺游行缓和不少。因而媒体及观察者更倾向于目前局势的缓慢平稳过渡。

但是,由于德韩检方联手基本坐实崔顺实贪腐洗钱案,比如德媒甚至通过法兰克福检察院确定崔氏洗钱路线并曝光其日常活动路线,《日耀新闻》也于25日揭露崔氏插手上海总领馆人事安置的丑闻,韩国检方进一步把朴总统列为崔顺实特权腐败案的共同嫌犯,并传唤朴总统于29号赴检方应讯。万般无奈之中,执政党新世界党亲朴派们于28日的非公开午餐聚会中闪电达成了请朴槿惠总统“名誉退职”的建议,并由党魁李贞铉直接会晤朴总统,针对民意与舆论做了详尽报告。李贞铉为亲朴派中坚,常于青瓦台向朴总统报告民意,曾在27日将朴总统比喻为负伤而受渴的战兵,怒斥在野党的政治报复,一直是朴槿惠最为信赖的党内同僚。李氏的汇报应是直接促成朴总统29日对国民谈话中话锋突换的最直接原因。

同时,记者会后,新世界党的国会代表郑镇硕请求在野党推延国会弹劾日期,并再度提出修宪方案。由于韩国总统任期为五年且不得连任,朴槿惠总统早先力推修宪,即改由总统任期四年,并可连任一届,籍以保证政策延续性。虽然朴总统同时表明自己不会连任,但倘若修宪提议成功,总统五年任期改为四年,仍适用于朴总统,其有望明年初即可顺水推舟正常下台。这不仅可为执政党挽回政治名誉,亦可继续为自己的执政局面争取周旋时间。

因此,判断朴槿惠即时下台的论断依然为时过早。而在29日的谈话中,朴瑾惠总统也依然保持了一向沉稳、坚定的个人风格。此外,国会弹劾文本由在野党计划在最快本周五(12月2日)呈交国会,但为争取新世界党内非亲朴派进行弹劾,决定推迟至下周五(12月9日)提交国会。

而媒体错愕之际,《朝鲜日报》发出的评论开始反省此场风波非总统一人之错。该评论尖锐指出,更大的错误在于国政运营体系的落后,比如总统幕僚、核定机关、政治领导力与官僚机构的拙劣运作,在野党与舆论未能同步有力地实行牵制,以致警哨未能及时吹响,牵制体系未能及时发挥作用。该评论还将当前时局概括为“古代朝鲜意识”的惨淡后果,直指儒家社会根深蒂固的官本位文化遗瘤,呼吁全民在各自位置上尽到公共性职责。

在此氛围中,面对朴总统第三次谈话几乎同样出乎意料的国民在本周末(12月3日)的示威行动无疑仍然是微妙时期的导风航,而国民集会中屡屡强调的“我们才是国家的主人”仍是目前对韩国朝野最有力的制约与警告。(吕恒君系旅德韩籍华裔学者)

第一财经获授权转载自“IPP评论”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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