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导未成年人 健康玩游戏 是一场漫长的攻坚战

农村留守儿童痴迷网络游戏、青少年露体直播、分期借钱为游戏充值让未成年人沉迷游戏问题再度成为舆论的焦点。

伴随游戏产业的发展，游戏价值引导和舆论监督已经引起政府、企业、家长三方的重视。如何让网络游戏市场真正健康发展，特别是让未成年人健康玩游戏？目前看看来依旧任重道远。

留守儿童痴迷手游

2018年春节，外出打工归来的顾先生一筹莫展，读初二的儿子向他提出不想继续读书了。整个过年期间他的儿子基本上都呆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不分昼夜地打游戏，除了吃饭几乎从未下过楼。

事实上，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半年之久，但儿子突然提出辍学让他始料未及。据顾先生向记者透露，自己常年在外打工，孩子都是由爷爷奶奶带，以往孩子痴迷于电脑端游戏，后来转变为手游，在爷爷奶奶的视角里，“孙子已经不玩大游戏，只玩小游戏了，现在哪个年轻人不玩手机。”

软硬兼施都毫无作用，当下顾先生最惆怅的是如何安排孩子的下一步，除了游戏儿子已经对任何事情提不起兴趣，留在家里只会继续沉迷，当兵年龄还不够，顾先生甚至咨询了一些职业院校电竞专业，学费三年4.5万，了解下来也不太放心。

沉迷网络游戏已经从“城市病”蔓延至农村，成为农村留守儿童的“情感寄托”，而爷爷奶奶甚至父母一辈对于网络游戏的未知和迷惘，更是透支着青少年的未来。

日前引发热议的一份来自江苏省邳州市邢楼中心小学教师于涛的返乡笔记就描绘了这样的场景。在农村，留守儿童不少，他们往往随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或其他亲戚生活。由于种种原因，往往容易出现农村儿童监护不到位、管理不严格的情况。常常是放学离开学校后的时间，就是由孩子们完全“自由支配”了，于是一些网络游戏成了他们的最爱。

直播平台也成为未成年人的另一“陷阱”。近期有媒体爆料称在美拍直播平台上有疑似小学生主播进行露体直播，甚至频繁出现性暗示动作。对此美拍回应称经查证，平台确有失误，美拍立即进行自查，深刻反省，并将全面禁止未成年人直播。

从第一财经实际调查来看，在斗鱼、快手等直播平台上，小学生主播仍不在少数，其中不少为游戏直播，包括当下大热的“吃鸡”游戏、王者荣耀等，年龄在12岁左右，有些粉丝近万。

不过，对于当下未成年人直播并没有明文禁止。中国政法大学知识产权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赵占领表示：“网络直播的用户，包括主播和受众都有年轻化的趋势，直播中的内容更偏向游戏和娱乐方面，不能说没有一点正面作用，但是负面作用可能更多，例如游戏中不正确的价值观和一些软色情的东西。”

未成年人触网的确在低龄化，而如何避免他们沉迷网络游戏成为最大的隐忧。第40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7年6月，我国19岁以下青少年网民近1.7亿，约占全国网民的22.5%。2016年未成年人首次触网集中年龄段，已经从15岁降至10岁，占46.8%，最低触网年龄3岁以下的，也占了1.1%。

借钱为游戏充值

“就像有的人喜欢钓鱼，有的人喜欢登山，有的人喜欢打高尔夫，游戏也是一种消遣方式，有的人就是喜欢玩游戏。但爸爸妈妈们不这么想，他们就是看不得你玩游戏。”1997年出生的小欧（化名）语气里透着无奈。

伴随着个人电脑的普及，电子游戏开始取代传统的游戏项目，90后、95后童年起就经历了电子游戏的黄金时代。游戏是简单的消遣方式，可钓鱼登山爱好者很少能因这项爱好“堕入深渊”，小欧们却普遍有着沉溺游戏耽误学习或工作的故事。

小欧高中时即玩电脑游戏《地下城与勇士》。2015年升入大学后，游戏成了“爱玩多久玩多久”的消遣方式，小欧开始沉迷之中，最严重的是大一下半学期到大二上半学期。《地下城与勇士》每个角色每天有156点的疲劳限制，打一个副本大约花6到8个点，高级副本能到10多点。对于玩家来说，哪怕每个副本用6个点，156个点也会很快消耗干净。疲劳值用完以后，玩家往往换角色再打。

“打一个角色没出好的装备或材料，就换一个角色再打，看能不能出好东西，不能就再换个角色。类似于抽奖，一直这样循环下去，就想抽到好东西，很容易上瘾……”小欧告诉第一财经记者，没有充钱角色上限是32个，充了钱可以开拓到40多个角色。“但能玩到30个角色已经是骨灰级玩家，玩到40多那需要一天24小时在这个上面。”

最多的时候，小欧每天在这款游戏上花费12小时。这也是一款“氪金”严重的游戏，为了集齐“史诗”装备，小欧曾经用分期乐借钱买深渊票，在这款游戏上前后充值了接近两万元，“平均下来一把深渊至少一块五，一天能打50把，这还只是一个角色。它是个无底洞，我刷齐了80套史诗，游戏更新85的，半年努力刷齐85，又更90的。”

大二时，小欧开始挂科。“钱没了，学业也没了。”

防沉迷的漏洞

伴随游戏产业的发展，游戏价值引导和舆论监督已经引起政府、企业、家长三方的重视。

早在2007年，新闻出版总署等八部委就联合发布了《关于保护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实施网络游戏防沉迷系统的通知》，要求各网游运营商于当年4月15日起在所有网络游戏中试行防沉迷系统。该系统采用“经验报偿模式”开发，对不健康游戏时间内的游戏收益进行惩罚性削减，迫使玩家合理安排游戏时间。

但这么多年过去，防沉迷系统收效不大。各类破解防沉迷的手段频出，尤其在实名认证方面，也衍生了许多身份证信息交易和乱用冒用的情况。

2003年的杨一伟（化名）现在读高一，妈妈并没有给他买手机。从寄宿的学校回到家时，杨一伟会要妈妈的手机玩游戏，手机被妈妈收回去时，杨一伟就会跑到亲戚家借手机玩。

“不能给他买手机。只要身边人有手机他就会借过来玩，不和任何人交流。逢星期天和放假半夜三更找不着人，一个个电话打过去，在朋友亲戚家里用人家手机玩游戏。”杨一伟妈妈告诉第一财经记者。

杨一伟玩最多的游戏是《王者荣耀》和《狼人杀》。据他说，宿舍里不少人有手机，晚上闭寝后有手机的室友会一起在线狼人杀。

大型游戏公司有针对未成年人的防沉迷系统。2017年2月，腾讯推出成长守护平台，该平台为腾讯为引导未成年人健康上网而推出的战略级服务产品，上线一年来服务超过400万用户，覆盖腾讯旗下过百款游戏。

腾讯方面提供的数据称，根据成长守护平台最新披露的数据，受成长守护平台保护的未成年人，相比未受保护前一个月平均游戏时长下降25%，充值额度最高下降37%，有效规范了未成年人的游戏行为。

如同90后和家长在电脑上斗智斗勇，00后也有防沉迷系统的应对措施。“身份证号用爸爸妈妈的就行了，去网上搜也行，有好多，他们（指游戏公司）查不过来的。”杨一伟称。

第一财经记者用“身份证号游戏”等关键词检索发现，目前有网站提供身份证号和对应的姓名；一些搜索引擎的图库里也能检索到大量成年人身份证图片。

腾讯方面称，成长守护平台在业内首次推出了“查小号”功能，解决未成年人通过“小号”规避家长监管的问题。此外，成长守护平台对损害未成年人权益的黑产进行严厉打击，阻止恶意账号操作41761次，阻拦黑产用户11596人次。2017年8月，成长守护平台配合公安部门发现并打击一起以“解绑成长守护平台”为由的诈骗团伙，该诈骗团伙此前诈骗未成年用户百余人，涉及金额数万元。

而目前大量《狼人杀》类游戏并无防沉迷系统。27岁的刘双称，自己是下班吃完晚饭后玩《狼人杀》，周一到周五，《狼人杀》一个房间10个人中有3名左右小学生；到了周六，一个房间能有六七名小学生，“完全是小学生的天下。”

多维攻坚战

针对青少年沉迷网络游戏，不少专家提出要建立游戏分级制度。即从网络游戏的开发到运营都需要纳入监管，按照用户不同的年龄段进行分级。

在美国和日本都有自己的游戏分级制度，例如美国的游戏评级系统名叫ESRB，它的评级专家按照评级标准全面分析游戏所有素材内容，并结合对用户观感、心理的判断，将被测评的产品归入：EC（针对儿童研发）、E（适合所有年龄段）、E10+（适合10岁以上人群）、T（适合13岁以上人群）、M（适合17岁以上人群）、AO（仅限成年人）6个等级。

AO级的标准则是“含有长时间的强烈暴力画面，和／或直接的性内容，和／或现金赌博内容”。评级标志会被印在游戏软件的包装和光碟上，手机类游戏则必须在被客户下载前展示自己的评级。

但2017年ESRB只评级了20000多款产品，以这样的速度和效率，在中国游戏市场规模并不够，尤其是游戏分级要求网络游戏的开发者能够从源头开始，按照统一标准开发、运营并进行后续监管，这需要建立一个运转良好的利益体系，以及厂商们的支持。

而在引导未成年人健康上网方面，家长如何在与孩子沟通谈判中守住自己的底线，设定一些游戏限制，例如控制时间、控制场所、了解游戏内容等，建立长期的沟通习惯，让孩子明白，游戏只是生活的一部分。对于家庭教育而言，消除“数字鸿沟”也成为家长的必修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