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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韫:做教育评估领域的独角兽

第一财经周刊 2018-03-29 16:55:00

责编:孙祺

一切的起源,都是一个“头上长角”的上海小孩被指责“你为什么要和别人不一样”

一切的起源,都是一个“头上长角”的上海小孩被指责“你为什么要和别人不一样”

见到张韫前,我为这次人物采访预设了几个角度:标准好学生、非典型极客、如何将评测类公司做大做强。但落笔之际,我发现,竟然要推翻之前的大部分预设,因为随着采访的深入,很多预设都立不住脚。

我的这一心理变化,张韫的很多客户也体验过—你认为的真相未必是真的。你需要更多信息。

张韫于2008年在上海创办了第三方教育评估机构思来氏。思来氏的绝大部分客户是学校老师、校长,以及相关教育部门。很多时候,当老师拿到思来氏关于学生的信息和数据时,会惊讶地发现:这个孩子原来和我以为的不一样!

同样的事也时不时发生在家长身上,家长会通过思来氏的信息反馈发现,原来自己并不了解孩子的兴趣和特长。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张韫创立思来氏的初心—采集学生成长经历中的数据,形成大数据分析模型,让学校、老师、家长更了解孩子。让每一个拥有不同个性的孩子都能得到尊重,得到更适合自己的学习生涯规划,收获更多机会。

因此张韫很难被定义为一个纯粹的商人,他的确更像一个极客—有时考虑社会价值比考虑商业价值更多。

一个复旦毕业生能有几个选择?

考研、考公务员、去大公司上班,然后按部就班走上升职加薪的坦途,这是大部分毕业生的选择。

极少人会在毕业后会选择创业—一个最辛苦,风险最大的选项。创业者这一群体也往往被认为精力充沛、充满野心、追逐功成名就。但张韫的回答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了创业者的原动力,“我不想平庸的度过自己的一生。”

张韫2008年毕业于复旦大学心理学系,“复旦毕业其实可以找到不错的工作,去外企、出国留学,都可以。”张韫告诉《投行家》杂志。张韫大学时成绩很好,同时在本科生期间获得过复旦大学光华自立奖特等奖、望道传媒奖、市优秀毕业生等荣誉。他在本科毕业后可以选择直升北大。“但我不想直研,也没有想过去找工作。因为这些方式的收益是固定的,比如出国留学,几年后拿个PHD回来。我想自己拓荒,而不是随大流。”张韫说。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他只有一个清晰的大方向:自己创业。而且是无人区的创业,进入那些很少人会进入的领 域。

2008年的创业环境谈不上多友好。当年张韫和同学们一起参加了复旦大学2008年的创业比赛,获得了创业奖金,但就连复旦创业基金的评委也说,“刚毕业还是去企业多学习,大学生创业失败的可能性太高了。”

个性决定选择。“不甘平庸”的张韫还是决定一毕业就立马行动。2008年,他和几个伙伴在工商局正式注册成立了上海思来氏信息咨询有限公司,启动资金共10万元人民币。张韫是创始人兼CEO。他选择了能把创业和大学专业结合起来的方向—教育心理学相关领域。

思来氏的第一个办公地点在上海乌鲁木齐南路的一套公寓里,这是张韫父母为支持他创业腾出的自有住房。张韫和初创团队在这间公寓中工作了两年多,离开时,思来氏的员工从3个人增加到了10个人。

之后他们在长寿路租了一间真正的办公室,公司人数也扩大到了20多人。随着思来氏业务的发展,办公室也越换越大。2015年,随着员工不断增加,思来氏先后租下了上海市中心某栋办公楼的两层楼面。

现在,这家成立十年的公司已经逐渐明确了自己的方向—做国际化的第三方教育评估机构,推动教育变革。思来氏在这十年中自主研发了一系列互联网教育平台与测评工具,其教育评价覆盖学前至高中,涉及学生、教师、家庭、学校、政府、社会等各个层面。

思来氏提供的数据被数十个地方纳入教育规划与政府工作报告,为国内外数千家学校优化了招生考试方案与办学规划,为数百万学生提供了综合素质评价档案与生涯规划指导。十年中,思来氏为全国20个省,36家地区教委教育局、两千多所中小学与幼儿园,一百多万名学生、二十余万教师提供了教育产品与咨询服务。

十年前的“不甘平庸”不仅成就了思来氏,也让张韫和他的团队在创业路上狂奔至今。

“头上长角”以及思来氏在做什么

张韫大学期间有一段在幼儿园实习的经历,他发现有时老师会根据经验对孩子下判断。而这些主观评判未必就符合孩子的真实情况。

这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学生生涯。张韫曾是上海一所重点高中的住宿生,学校规定学生每天六点四十起床,晚上九点四十寝室熄灯。学校认为这样的作息管理有利于学生的身心发展和学习,但张韫只觉得苦不堪言,“如果我们高中不是这样我反而可以读得更好。因为我是一个晚上九点多才出状态的人,但你已经要我熄灯睡觉了。有些学生是早晨状态好,但这对我是痛苦的。我是越晚越有学习状态。”

另外,作为一个有自己主张和个性的小朋友,张韫小时候常被老师数落“头上长角”,意为“你为什么就要和别人不一样”。

在张韫看来,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都有自己的学习节奏。学校和家长应该允许孩子有自主性。“我会觉得有些老师的想法比较僵化,我想支持孩子的个性化发展。孩子的个性应该得到尊重。”

因此,思来氏作为一家第三方教育评估机构,通过一系列产品和服务,收集并分析学生、老师、学校的数据,努力改变评估的格局—让人们获得读懂学生的新视角。而只有真正了解每一个学生,了解每一个孩子的不同,才能让孩子享受到学习的乐趣,获得更适合自己的资源。

思来氏目前的客户大多来自教育部门,主要是教育局、教委、学校。思来氏为他们提供专业服务和大数据评估。十年间,随着思来氏产品和服务的迭代,张韫对教育的理解也在不断深入,“2008年刚毕业的时候,我对教育的理解可能比较片面,是以学生的角度来看教育。现在走过十年,回头看,你会发现,所看到的学校和老师只是教育领域内很小的一块,背后还有很多相关部门和教育工作者。我用了十年时间来寻找他们的需求,以及不断寻找自己能满足他们需求的方式是什么。”

思来氏会通过众多信息化采集方式在学校进行一系列布局。张韫为《投行家》举了两个直观的例子:

一个是目前思来氏推出的针对教师端的App小思徽章,该App可以随时记录下老师对学生的表扬和批评。“以前老师口头表扬完学生就结束了,之后可能自己也忘了。到了期末写评语的时候就凭印象,印象中这个学生很乖,成绩好等等。但一个老师要写一个班的评语,一定会对一些学生印象深,对一些同学印象不深,甚至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张韫说。

现在有了小思徽章,老师可以随时在App上给学生发徽章,因为什么事表扬了孩子,因为什么批评了孩子,都会有数据信息被即时记录下来。

有意思的是,思来氏通过这些记录发现,老师往往会忽视那些中不溜秋的学生。“最受关注学生一定是‘一头一尾’,中间的学生最易被忽略。总会有一些学生,一个徽章都没有,也就是一次表扬一次批评都没有。这个结果让老师们也很震 撼。”

另外,老师能通过记录发现孩子们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张韫举例说,“比如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某个孩子语文不好,课堂上比较沉默。但现在有了数据和信息,班主任会发现原来这个孩子在其他课上积极发言,很活跃。就会重新建立对这个孩子的认识。”张韫进一步解释说,思来氏就是要用数据走进每个学生的真实情况。

另一个例子是思来氏的选课平台。在很多幼儿园和小学,一些拓展型课程如少儿舞蹈课、钢琴课等都采用“秒杀”的方式报名—热门的课就是“手慢无”。那些没来得及报名的孩子会被调剂到其他课上。

“总有小朋友会进自己不感兴趣的班,小朋友在幼儿园和小学阶段,都是家长帮着选的兴趣课,往往是家长觉得你适合学什么,你就学什么。”张韫说。现在在思来氏的选课平台上:孩子在选择课程之前,会先进过一系列的试听、试看、答题,以及页面上有各种关于这门课的介绍。同时,选课平台每学期给每个孩子100个金币,孩子可以选择将金币用在不同的课程上。

如果孩子在某门课程上看的时间长,停留时间多,就意味着他对这门更有兴趣。如果在某门课上的答题分数良好,就意味着他这门课的基础能力较好。最后,孩子在每门课上投入的金币数量也会被一起计入算 法。

“三个因素我们结合在一起,通过算法把全校的课程资源合理的分配给学生。”张韫笑说,“有时候我们发现孩子对一门课浏览了很久,但最后没有选择这门课。只要去问孩子,得到的答案一定是‘家长要我选的’。反过来也可以告诉家长,你抹杀了孩子真正的兴趣 点。”

当教育开始以人为本,也就给了思来氏更多的机会,不断进行信息化的搜集,让教育内人士可以得到更多反馈。思来氏也在教育领域中,成为一家以现代信息技术实现科学评价的高新技术企业。

现在,思来氏的教育评价产品受到教育业内的认可和好评,荣获了“中国教育创新单位”“中国教育创新成果”等奖项,还连续多次获得“上海教育博览会十佳信息化产品奖”。

这一切的起源,都是一个“头上长角”的上海小孩被指责“你为什么要和别人不一样”。而那个“角”,现在成为了思来氏部分产品的logo—一匹小小的独角兽。

变革下的机遇

“2008年有一家上海徐汇区的幼儿园找我去做培训,给老师讲幼儿心理学。我准备了两三天时间。讲完了后,园长给了我两百元。”张韫回忆起第一次从客户手上拿到钱的经历。彼时思来氏刚创立不久。

思来氏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生意同样来自上海一家幼儿园。2008年思来氏研发了一套测评工具,给幼儿园小朋友测试注意力、认知能力、记忆力等,同时配了一个具有触摸功能的硬件。“2008年2009年的时候,我们研发了软件让小朋友做测评,以前这类测评都是靠纸笔。我们当时就做成触摸,配了触摸屏的机器。”张韫当时并不清楚客户会有什么样的需求,就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做了。结果,这家幼儿园很满意张韫的产品,买了两套测评,共6万元。

现在思来氏的产品主要用iPad做载体,但当时,由于配套的触摸屏机器体积很大,张韫和同事只能用平板车给幼儿园送货。在上海的徐汇静安等区域,高大梧桐掩映下的往往是三人走都嫌拥挤的小马路—车都过不去。同时弄堂还会用旋转门限制自行车的进出。“附近晒太阳的老人们都看着,这个小伙子用平板车能不能把东西运进去。”张韫回忆。

那时,张韫和思来氏的好运气还没有来。这份运气,其实是建立在整个教育环境的变革基础上的。

思来氏所在的教育评估领域有其特殊性,原先进行教育评估的机构本身就可能是体制内机构。但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发现其实评估也需要从体制内分离出来。比如,一所学校办的好不好,不能完全由教育部门来评定。一个老师教学好不好,也不能完全由学校来评定。同样的,上文中提到的孩子的综合素质,也不能仅仅由老师和家长来判定。

一个新的选择出现了:由第三方机构来设置相应评判指标。不少教育业内人士认为,评价一个社会教育的发展程度,其中一个指标就是看教育评价第三方发展的成熟度。教育质量的好坏,不再完全由政府和学校去评断,而是交给独立的第三方评断。这就给了思来氏这样的测评机构更多机会。

更大的机遇出现在2010年之后。2009年,上海第一次参加PISA(国际学生评估项目)考试,2010年时公布成绩。结果首次参加PISA的上海在学生阅读素养、科学素养和数学素养三项评价中,都是全球第一,且遥遥领先第二名。2012年上海又一次参加了PISA考试,再次获得全球第一的成绩,还以更高的分数领先第二名。再次受到全球媒体极大关注。

但问题也出现了,和两次排名第一相对应的,是上海学生的课业负担也是全球第一。这意味着,上海的学生用了极大的负担才换回了收益—学生很累,才获得了好成绩。

这给了上海教育界极大的意识上的冲击。同时,也有相关领导和教育界研究者开始意识到,上海教育该转型了。“这次PISA结果提示我们教育业内,评价教育的好坏并不仅仅是成绩这一个维度。还可以从学生的快乐程度、作业负担等维度考虑。”张韫说。分数不再是评判孩子和学习的唯一指标,注重实践和创新能力成为新的教育改革方向。

“就像国家发展不能只看GDP,也要看看PM2.5。新的指标产生了,新的指标也就给了新的机构机会。因为传统机构解决的往往都是怎么提高语数外等科目的成绩。那么谁来完成这些以外的评价呢?”张韫 说。

思来氏的机会来了。越来越多教育业内人士发现,思来氏在做的事,正是他们所需要的。事实上,在第一次PISA测试结束之后,上海就开始寻找第三方教育评估机构,想从第三方视角,用信息化和数据来对学校做评估。

2012年,张韫得到了一次在上海市所有小学校长面前“露脸”的机会—在全市小学教学工作会议上发言。上海市的小学校长都会来参加这次会议。张韫事后才知道,这是上海第一次开这样的会。那次会议共邀请了5家社会机构发言,让不同机构都来讲一讲教育是怎么回事。“我们就是五家机构中是唯一一家评估类机构。”

另一次转折发生在2013年,大数据元年。2013年4月张韫在《上海教育》期刊上发表了一篇大数据改变教育的文章。这篇文章让全国更多教育业内人士注意到了思来氏。“这篇文章某种程度上也打开了我们走向全国的大门。全国各个教育改革试点区开始找到我们。”张韫说。现在,思来氏已经为全国20个省,36家地区教委教育局、两千多所中小学与幼儿园,一百多万名学生、二十余万教师提供了教育产品与咨询服务。

教育变革的思潮下,评估的格局也被一起改变了。读懂学生的视角再也不会只是单一的考试成绩和主观印象了,一个新的教育元年即将展开。

六张面孔的六个表情

张韫并不担心巨头进入这一行业。在第三方教育评测领域,竞争始终存在。

张韫认为思来氏的核心壁垒是真正深入了解教育体系、寻找并满足到人们的需求(有时很可能是潜在需求),并通过对行业的理解不断探索市场。

“大量数据积累是巨头可以做到的。这是巨头的优势。但我们的优势是对行业的理解。这一行业中其实有很多角色。”张韫告诉《投行家》,教育领域的六个主要群体都有着自己的需 求。

对于教育部门来说,希望能更了解孩子们的综合素质情况、学校教育水平等。对于学校校长,希望能有给学校带来切实帮助和亮点的项目或产品。对于老师,则希望测评产品能提高自己的工作效率,比如写评语时能更准确,更客观。对于业内专家,测评数据能够帮助他们做分析,做研究。对于家长,可以通过测评产品更了解孩子,也能和老师有更多的互动渠道。而对孩子来说,测评产品就像有趣的游戏,比做作业可好玩多了。

这就决定了第三方测评机构必须对行业有极深的了解和积累。当评测不再是简单的“评”,而必须兼顾个性化分析,必须了解所有人的需求时,思来氏认为自己在这个行业中能从容应对竞争者的出现。

最近张韫会思考一个问题,自己到底是要做一个商业领袖,还是做一个教育家。这是某天深夜,他的一位投资人抛出的问题。“这两者之间能不能平衡。我的投资人建议我思考这个问题。”张韫说。

在张韫看来,很多时候这两者很难交融平衡。重要的是,在当下,你选择追逐什么。

“如果是教育家,那么有些产品未必盈利,可能无法产生很多经济上的收益。”张韫用当下最火的互联网教育举例,“其实最需要互联网教育的不是大城市的孩子,而是乡村的孩子。大城市有丰富的师资,但乡村孩子只有通过互联网才能和大城市孩子享受同等的师资⋯⋯但这可能并不赚钱。”张韫说。有时候,那些值得做的事,未必是最有利益的事。

“如果要赚钱,那么最赚钱的是让家长更焦虑。家长越焦虑,越愿意花钱买你的产品和服务。但这件事对不对呢?让家长焦虑,对孩子的成长其实不是有利的。对发展孩子的特长也不是有利的。比如不是每个孩子都需要奥数。”张韫说。

这个看似二选一的问题,中间充满很多抉择。对张韫来说,他没有忘记当年那个“头上长角”的自己。教育以人为本,让每个孩子得到被尊重的可能,是他创业的初心。

“不得不承认,对于学生,我们知道得太少”—卡耐基·梅隆大学(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教育学院研究介绍中有这样一句自白。而现在,通过思来氏,我们正比以往任何一刻都更接近学生。

张韫十问

投:你认为最完美的快乐是什么?

Z:最自己喜欢的事。

投:你最希望拥有哪种才华?

Z:音乐才华。

投:你目前的心境是怎样的?

Z:平静中略带焦虑。和所有人一样,焦虑来自对未来的未知。

投:最痛恨别人的什么特点?

Z:缺乏包容度。

投:你最珍惜的财产是什么?

Z:这十年的奋斗。

投:你认为哪种美德是被过高评估的?

Z:中庸。

投:你最看重朋友的什么特点?

Z:聪明。

投:创业十年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Z:人和人是不同的。

投:你目前最大挑战来自哪里?

Z:来自管理。以前二三十人的团队不需要我有太多管理,现在到了200人的规模就要面对管理上的挑战了。

投:最近得到的启发来自哪里?

Z:来自我的一个投资人,他问了我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我究竟是要做一个成功的商人,还是做一个教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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