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的中国经济是半支球队的战绩，未来要让新生力量上场

我今天报告的题目叫“当前的中国经济：半支球队的战绩”。这什么意思呢？下图展示了季度GDP的增速。

图中显示，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虽然我国经济在“四万亿”的刺激下出现过经济的短暂反弹，但最终经济增速总体上仍在逐渐放缓，基本上是符合权威人士所讲的“L型”走势的。到2018年第三季度，我国GDP增速下降到了6.5%，与2008年金融危机最严峻时候的2009年第一季度6.4%的最低点已经只有一步之遥。不少人士对我国经济未来非常担心，而在我看来，目前6.5%的成绩只是半支过去彪悍、而今日益衰老的国家队球员所打出的成绩，而还有半支年轻气盛的国家队球员，其实还没有真正上场呢！

那么，未来的经济形势会怎样呢？会不会继续放缓？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明年经济工作的部署。

中央政治局是来年经济工作的风向标

12月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是来年经济工作的风向标。政治局会议回顾今年形势时提到：“今年以来，……，各项宏观调控目标可以较好完成，三大攻坚战开局良好，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深入推进，人民群众得到更多实惠，保持了经济持续健康发展和社会大局稳定，朝着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迈出新的步伐。”这说明中央对于今年的经济运行整体上是非常满意的。对于现在市场关心的问题，会议强调：“要辩证看待国际环境和国内条件的变化，增强忧患意识，继续抓住并用好我国发展的重要战略机遇期……。”当前国际形势已经稳中有变，但会议依然要求我们继续抓住并用好战略机遇期。这折射出的，就是在中美贸易摩擦背景下我们反复强调的：我们不愿意打。也就是说，我们要努力地争取一个好的结果，不会主动地在全球化的背景下逆全球化浪潮而动，要继续推进全球化向前发展。

同时，会议指出：“坚定信心，把握主动，坚定不移办好自己的事。要保持战略定力，注重稳扎稳打，加强协调配合，聚焦主要矛盾，把握好节奏和力度，努力实现最优政策组合和最大整体效果。”在谈及2019年工作部署时，会议提到要继续打好三大攻坚战，推动先进制造业与服务业的深度结合，建设强大的国内市场，要推动高质量发展。接着提到加快经济体制改革，推动对外开放。特别强调了服务业、特别强调了改革和开放，而这正是后半支年轻气盛的球员即将登场的先兆。

展望明年乃至更远的未来，我认为和以往相比，虽然面临外部困难，但内部环境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其中一个重要的变化就是宏观杠杆率已经企稳，过去大家担心的杠杆率上升的风险已经在减轻。这为未来经济发展奠定了更为有利的基础。

第三产业是半支“年轻”球队

所谓的两个半支球队，到底是指什么呢？大家来看下面这张图，即三大产业的增速图，反映了我今天想阐述的所有核心观点。从图上看，我国第一产业的增速大部分时候都低于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有意思的是第一产业增速在2005年至今的这段时期相较1997~2003年间明显上了一个台阶，2008年的金融危机我国整体经济增速的放缓并未伤及农业，在2008年之后第一产业的增速没有发生趋势性的变化。这意味着危机后经济增速的放缓与第一产业无关。

由于第一产业占比较小，撇开不论。我们重点观察第二和第三产业，你会发现：2008年之后二者都出现了同步放缓，但自从2014年之后，第三产业的增长就没有继续下去了，不仅如此，在房地产承压的今年，第三产业的经济增速甚至还出现了反弹，回到了与2012~2013年相当的增长水平8%左右，显示出了非常良好的势头；但与此同时，第二产业的增速仍持续下降并开始低于总体增速。

因此，第二产业增速下降是这轮经济增长放缓的主要原因。所以，老去的半支球队就是第二产业，而未来新生力量的半支球队就是第三产业，中国经济要想取得更好战绩，关键是我们得干预让后半支年轻的球员上场，得把他们放出来打。

反观现在，对所谓“金融不支持实体”的观点呼声最高的，就是第二产业，而恰恰是第二产业的产能过剩最为严重。从这个意义上看，不是金融不支持实体经济，而是已经支持过多，引起了过剩和高杠杆，进而引发了近几年银行业不良的上升。

所以中央指出，金融是不是支持实体经济包含了三个层面的问题：第一，金融和实体之间循环不畅；第二，金融体系内部存在一些问题；第三，实体经济自己出现了严重过剩。而不单单只是金融体系的问题。

进一步来看第三产业。第三产业一般是轻资产，是抵押品较少的行业。上世纪90年代的《商业银行法》第一版和进入2000年后，修改的第二版都提到商业银行原则上贷款都得有抵押品。因此，商业银行对于有抵押品的企业，知道如何发放贷款，但第三产业抵押品恰恰较少，获得的贷款也较少，但目前第三产业的增长却是最快的。即使在近年金融条件收紧的情况下，第三产业的增速不仅依然保持了稳健，而且增速还出现了回升。

自从金融危机以后，第二产业占比逐渐下降。所以，在优化金融对实体经济的支持的同时，还要去产能。而第三产业的占比在不断上升。按照经济学的通行规律，一般第二产业的生产效率更高、第三产业相对较低，但现在我们的情况却是第三产业增速高于第二产业，这似乎是违背经济学规律的。但经济学上还有一个边际投资效率递减的规律，从这个规律理解，说明我国目前第三产业的供给是严重不足的，而第二产业则是严重过剩的。所以，做好供给侧改革，不仅要求我们做好工业的去产能和提质，更要做好第三产业供给的绝对增加。

所以，对于第二产业，不是金融不支持，而是它正面临着“英雄老去”：时来天地齐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什么是第三产业？科教文卫是其中的主要部分，目前基本上都属于事业单位，都是不以盈利为目的、依靠政府财政支持的领域。由此使得金融不能直接支持事业单位，因为事业单位的不动产等不能作为抵押品，金融此时如果支持就虚增了地方政府隐性负债。科教文卫本该有市场化的空间，才能增加优质服务的供应，惠及民众的生活。

哪些消费在上升，哪些在下降

今年市场关注所谓“消费结构分层”的现象。然而，在社会消费品零售增速下降的同时，GDP核算中消费对经济的拉动在上升。这二者之间的差距主要是大量无形的服务消费。

随着中国进入中等收入水平国家，在居民消费中服务的占比将越来越高。按照2017年的数据，以不变价格来计算，目前全国收入大概相当于美国1964年的收入水平，上海相当于美国1983年的水平。在那个时期，美国居民消费中服务消费的占比快速上升。推进制造业供给侧改革，可以提高实物消费的质量，但在整个消费中服务的占比是不断上升的。如果服务供给不足，就难以建立强大的国内市场。

虽然大家消费大额商品的意愿在下降，但是旅游的意愿仍在上升；虽然我们在实体店的消费在下降，但是网购的支出在上升。网购还涉及到配送服务，这部分也不属于有形商品。所以，即使有形商品的消费也在服务化。

这对我们的投资也有实际的指导意义。比如，投资股票市场、投资大消费，究竟该投资什么呢？

从美国的经验来看，整个食品大类的消费占比持续下降，蛋类、鲜果、蔬菜的消费占比却会长期保持稳定，但奶类的消费占比逐步下降。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考虑到中国奶的消费没有西方国家多，也许会有不同的结果。饮料中，软饮料消费的消费占比先稳后降，葡萄酒的占比振荡上升，烈酒的占比先降后稳，啤酒的占比先稳后降。而汽车消费的占比会下降，但是与汽车相关的社会服务（例如洗车）的占比稳中有升。同时，药品的占比持续上升，家电的占比先降后稳，珠宝首饰的占比始终都是稳定的，反映了消费者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娱乐用品的占比先上升后趋稳，尤其是宠物业很有潜力。当年，在美国的消费中，体育、付费电视消费占比上升，而现在，我们也看到了很多网络付费读、听之类的服务都有不错的增长，这有其内在的一致性。

（作者系兴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

本文为作者在由新浪财经、央广经济之声联合主办的“2018新浪金麒麟论坛”上的演讲，第一财经获授权转载自“首席经济学家论坛”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