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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生:促中国经济发展需对“企业家”概念再定义

第一财经 2019-03-01 14:11:03

责编:王艺

东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名誉院长华生在近期的第一财经《中国经济论坛》节目中指出,市场是迄今人类物质生活领域最公平有效的竞争方式;人类文明的进步在于发展更公平的竞争规则;好的营商环境要做到对产权的尊重和法律保护;稳定的营商环境需要加强对权力制约,营商环境是经济环境、司法环境、社会环境和政治环境的产物。

东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名誉院长华生在近期的第一财经《中国经济论坛》节目中指出,市场是迄今人类物质生活领域最公平有效的竞争方式;人类文明的进步在于发展更公平的竞争规则;好的营商环境要做到对产权的尊重和法律保护;稳定的营商环境需要加强对权力制约,营商环境是经济环境、司法环境、社会环境和政治环境的产物。他认为,真正拥有企业决策权的经营者就是企业家,与其持有股份多少无关;不健全的营商环境造成了投机型企业家和传统企业主模式的盛行;现代企业制度的开放性、透明性和分享性有助于实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追求效率和公平的综合目标。

华生 东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名誉院长

大家知道,中国改革开放40年是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出发开始的,那么40年的实践经验说明了什么呢?非公的民营经济已经占据了中国经济超过了半壁江山。如何与时俱进地变革和创新?有了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年的经验,传统的计划经济已经被中国改革开放的实践所超越和突破,我们现在实行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必须以多种所有制为基础,而且需要采取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实现形式。竞争中性和所有制中立,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内在要求,也是中国融入全球化市场的通行证。

市场是迄今人类物质生活领域最公平有效的竞争方式

市场交换的完全自愿性、价格竞争的信息效应使得市场在人类的物质生活领域当中成为迄今最公平和最有效率的竞争方式。而且,即使在非物质的精神领域,人类也创造出职位、等级、荣誉、名次和奖项,人为的构造出竞争的环境,从而推动人类精神、文化、艺术、体育和科学技术各个领域的创造和繁荣。人类正是靠为自己生存而群居组成的社会,在人际交往的竞争和协作中的刺激和反馈,不断地发育和积累了自己的脑力和智力,从而最终推动了人类对自然的认识,导致了自然科学的诞生。

人类文明的进步在于发展更公平的竞争规则

人类文明的进步不在于消灭竞争,实现均贫富和人人相同的结果,而在于发展更公平的竞争规则和保护竞争中落败和落后者的基本权利,以使他们或其后代能够继续有参与竞争的平等机会。

好的营商环境要做到对产权的尊重和法律保护

那么,什么是好的营商环境呢?这首先是对产权的真正尊重和法律保护。改革开放开启了一个新时代,我们迎来了过去不敢想象的国民财富和国家实力空前强盛的中国。因此,实现更大的财富创造,需要一个竞争中性的营商环境。实际上,凡是需要扶持和倾斜的对象就已经说明了其弱势地位,本身就是问题。况且,与其他任何群体一样,民营企业本身也参差不齐。不偏不倚,依法办事,惩恶扬善,才是竞争中性。须知财产权本身就是一个法律概念。

故而其二,讲营商环境无法离开法治。法治在这里是指,依照明确可依、一视同仁的规则管理市场。规则要改变也要有一定的程序,使人们能够建立合理预期。法治是尊重和保护产权的必然延伸。

稳定的营商环境需要加强对权力制约 营商环境是经济环境、司法环境、社会环境和政治环境的产物

营商环境最关键的一条是权力制约。不受约束的权力会被滥用,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法治最后一道安全门是权力制约。习近平总书记说过:“要加强对权力运行的制约和监督,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因此,如果我们想有一个稳定的营商环境,就不能没有对权力的制约。营商环境不能孤立地存在,它是整个经济环境、司法环境、社会环境和政治环境的产物。

第三个问题,企业主与企业家。现在企业家已经成了耳熟能详的名称,但究竟什么是企业家,很多人恐怕并说不清楚。企业家这个词是从资本主义发育早期的企业主企业那里来的,因为在那个时代你必须有资本,敢于并能够承担财务风险才能办企业。但随着所有权的多元化、分散化,所有权与企业控制权、经营权分离,这样企业就进化为现代企业。在很多现代大企业中,原先的企业主消失了,股东变成了千千万万的投资人以及他们的专业机构代理人。

真正拥有企业决策权的经营者就是企业家 与其持有股份多少无关

因此,在现代企业中,企业的实际经营决策者就是企业家,而且是掌控着比历史上的企业主不知大多少倍资产的大企业家。现代企业家的定义应当指企业真正有决策权的经营者,而与其持有多少股份无关。而我们知道,在发展中国家中,即便企业披上了股份制和上市公众公司的外壳,但大股东往往还是企业的实际控制人和决策者,公司名义上的董事长和总经理不需要任何理由,随时就可以更换。

不健全的营商环境造成了投机型企业家和传统企业主模式的盛行

这种情况当然与上面说的营商环境有关。在发展中国家,法治环境不健全,委托代理成本较高。在这种环境中,用产权和血缘关系控制企业就显得更为可靠。同时,由于宏观经济政策波动也大,往往投机投对了,比老老实实做企业会带来更大的收益和回报。显然,投机不需要代理人经营企业的才能,而需要委托人敢于用自己的财产和身家性命去下赌注。这种情况不仅造成了投机型企业家的盛行,常常风头盖过创造财富的创新型企业家,也造成古典企业和传统企业主模式盛行。

现代企业财务透明度较高 管理者逃避法规和社会责任的动力小 对员工的待遇和保护较好

在现代企业中,也会不时爆出丑闻,也有企业家见利忘义忘法,铤而走险。但是现代企业中的企业家是要靠能力上位,又要靠能力和业绩保位续位,因而人选来源和替代选择空间都大,都更会有压力去始终兢兢业业。同时,由于自己尽管也有利益和股份在里面,但总起来是受股东之托办事,因此通常也不愿以个人承担全部后果责任的方式去违法违规。因而现代企业各方面包括财务的透明度较高,逃避国家法规和应承担社会责任的动力和空间较小,通常员工的待遇、感受和保护也较好。

相比之下,很多企业主的企业家难免裙带关系众多,家族的人与外人有无形的隔离和天花板,接班人的选择往往限于血缘关系,选择余地很小。这样在第一代创业企业家离开以后,越大的企业传承成功的概率就越低一点。当然,由于现代企业所有权与决策权分离,因此对其怀疑和争论从几百年前有限责任公司出现就没停止过。

现在中国也不乏有企业主企业家,断言决策人不是主人的企业是不可能搞好的。也有经济学家出来论证所有权、决策权、剩余索取权一致的必要性,按照这种理论,所有权、决策权分离的现代企业,自然被一竿子全打翻。

微软公司在创始人比尔•盖茨离开,苹果公司在创始人乔布斯去世以后, 两家公司分别由我们称为职业经理人的企业家掌控,现在都已是世界上排名交替第一。这两家公司的主要股东都是机构投资者,其实是汇集了千千万万人的养老基金、保险基金、投资基金。这说明现代企业制度在委托人高度分散、分层分级、代理环节众多的情况下,仍然可以采取有效的激励机制,发挥其规模、专业化和不拘一格选用人才的优势,在市场竞争中以效率高胜出。改革关键是看我们是否放弃古典企业的控制模式,而用股份制、混合所有制的方式实现股权的分散化,对混合所有制企业实行所有权和决策权分离的现代企业制度。

现代企业制度的开放性、透明性和分享性有助于实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追求效率和公平的综合目标

实际上,只有现代企业制度的开放性、透明性和分享性,才最有助于实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追求效率和公平的综合目标。因此,无论是私有企业要发展壮大,还是国有资本想做大做强,最后都难免要走现代企业制度的道路。如果我们的股份制和混合所有制的大型企业,都从古典企业脱壳而出,那样,中国经济的繁荣,中国企业的强大,中国融入全球化经济的平等竞争环境,都会指日可待。谢谢!

(以上内容为华生在“中国企业家(上海)高峰论坛暨复旦大学EMBA 2018同学会年会”上的发言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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