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货币危机背后：看似经济问题，实则政治问题

里拉兑美元隔夜互换利率飙升1200%、股市暴跌7%……当地时间3月31日的地方选举前，土耳其金融市场波动剧烈。

当天，5700万注册选民投票选举出土耳其境内81个城市以及省区的“一把手”。截至第一财经记者发稿，土耳其阿纳多卢通讯社（Anadolu Agency）综合目前出口民调显示，在已统计的99%的选票中，总统埃尔多安所在的执政党正义与发展党（AKP，下称“正发党”）在土耳其全国范围内获得了44%的选票，而其第一大对手共和人民党（CHP）拿下了33%的选票。具体结果显示，共和人民党已在首都安卡拉和第三大城市伊兹密尔稳操胜券，这是正发党25年来第一次失守安卡拉。而在第一大城市伊斯坦布尔，正发党与共和人民党选情胶着。尽管如此，埃尔多安已宣布正发党在地方选举中获胜。

随着土耳其地方选举的选情逐渐明朗，土耳其金融市场能否回归稳定，各方仍在观望。出口民调出炉后，里拉对美元汇率为5.61，3月31日收盘时为5.65。

上海大学土耳其研究中心执行主任杨晨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此次里拉危机看似经济问题，实则是政治问题。”在他看来，这次选举是土耳其政体改变为总统制之后的第一次选举，也被埃尔多安视为事关土耳其“生死存亡”的一次选举，但结果却给埃尔多安敲响了警钟，反对党联盟不再像以往那样孱弱，这意味着未来土耳其的政治竞争会变得愈发激烈。

执政党折戟大城市

对于很多国家和地区而言，地方选举的重要性远不及总统选举。但在土耳其，情况却恰恰相反。每五年，土耳其会举行一次地方选举，日期也较为固定，一般为当年3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

此次地方选举是继2018年6月24日举行的总统大选与议会选举后，在2023年6月23日，也就是土耳其共和国建国100周年前的唯一一次重要选举。去年6月的选举中，埃尔多安以52.5%的优势连任。尽管他所在的执政党正发党失去了国民议会的多数席位，依旧与民族行动党（MHP）以联合执政的形式占据多数。

出口民调显示，正发党目前已丢掉了首都安卡拉和第三大城市伊兹密尔。“正发党丢掉伊兹密尔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因为伊兹密尔一直是世俗主义的大本营。”杨晨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但在安卡拉，正发党惨败，共和人民党时隔25年之后终于将安卡拉再次握入手中，可谓打了一个翻身仗。”

杨晨认为此次地方选举的重要性不容忽视。他告诉第一财经记者，首先，这是2018年土耳其从议会制变为总统制后的第一次选举，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出民众对总统制实施半年来的态度；其次，这次选举也是2023年之前的最后一次选举，如果正发党再次获胜，意味着埃尔多安政府可以在接下来的四年时间内按照自己的意愿塑造土耳其；第三，土耳其政坛上有这么一个说法，得地方选举者一般会取得下次大选的成功，因此对于正发党来说这次机会不容有失。

经济决定选举结果

在埃尔多安此次“期中考”前夕，土耳其遭遇股债汇“三杀”。土耳其金融市场的不稳，随之传导到其他新兴经济体，新兴经济体再度拉响货币危机警报。这一切似乎又重新唤起各方对去年血洗新兴市场的那场货币危机的记忆——当时，在美元走强的背景下，国际“热钱”回流美国，阿根廷、土耳其和巴西等新兴市场国家的货币迅速贬值，使这些国家的央行被迫大幅加息维稳汇率。

对于此次土耳其金融市场的动荡，埃尔多安如去年一样，发表了“西方阴谋论”。选举前，他在安卡拉的集会上表示，土耳其货币里拉近日在汇率上的大幅度波动，体现了一些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利用土耳其地方选举的时段向土施压的企图。他指出，土耳其将整顿和打击金融市场上的投机行为，任何企图操控土耳其货币的国际资本都不会得逞。

而被点名的西方国家和金融机构显然不肯“背锅”。摩根大通在针对客户的金融市场报告中称，鉴于里拉贬值风险较高，从长期而言，建议客户做多美元，报告还以土耳其最近净外汇储备下降为理由，建议出售里拉。德国商业银行也在3月底的一份报告中旗帜鲜明地“嫌弃”土耳其里拉，直言“谁会想去投资一个估值完全建立在恐惧之上的货币”？

对此，杨晨认为，土耳其金融市场的突然波动与这次地方选举有着密切的关系。“里拉危机的表象是个经济问题，但实质上是个政治问题。因为土耳其过去十几年的高速发展主要是投资拉动，但从2016年未遂政变以来，土耳其政治体制由议会制变为总统制，社会分裂不断加剧，民粹主义凸显，加上与美国、欧盟、以色列等经济体关系出现恶化，投资环境也进一步恶化。随着国际资本不断流出，土耳其经济结构的弊病也暴露出来，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杨晨表示。

对于土耳其经济的后续走势，杨晨告诉第一财经记者，随着正发党微弱取胜，土耳其政党或者政党联盟间的斗争短期内将会有所减弱，土耳其的政治形势随着选举的结束也有望走向稳定，但正发党的当务之急是致力于发展经济，改善投资环境，如此才可保持土耳其金融市场的稳定。

今年1月，市场调查机构益普索集团的调查显示，经济状况恶化已经成为土耳其民众的最大担忧。37%的受访者表示，约44%的支出用于食品和饮料等生活必需品；33%的受访者表示，购买力明显下降。“土耳其国民对本国货币失去信心最令人担忧。”道明证券（TD Securities）新兴市场研究主管阿什（Timothy Ash）表示，对通胀前景担忧重重、质疑政府控制价格等，是散户持续买入美元的动因。

目前，土耳其官方发布的数据显示，2月该国失业率达13%，逼近十年来的高点；当月的通胀达19.7%，这是自去年8月来，该数据首次跌破20%。土耳其统计局此前发布的数据显示，2018年第四季度，土耳其国内生产总值（GDP）同比下滑2.4%，创下2009年来的最差表现。鉴于去年第三季度土耳其GDP增幅萎缩1.6%，因此，连续二个季度经济增速出现下滑，土耳其已步入技术性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