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否认上诉机构判决，美国在WTO开了一个坏头

这一次，美国直接不认上诉机构的判决了。

在新冠肺炎疫情之中，一份针对美加两国贸易纠纷，且对加拿大有利的裁决结果在世贸组织（WTO）悄然出炉，但特朗普政府却发声明表示，没有遵守这份裁决的义务。

日前，WTO公开了这份美国政府的声明，在其中美方称该裁决“无效”，因为上诉机构中一名法官不是“有效成员”，而另外两名法官的任期已于去年12月到期。

由于去年底有关改革上诉机构的草案未获通过，上诉机构已经于2019年12月11日起陷入停摆，此次特朗普政府直接质疑上诉机构的裁决结果，为目前所剩下的仲裁案件前途蒙上了阴影，其中就包括原本计划今年上半年宣布仲裁结果的欧盟诉美国补贴波音案（下称“DS353案”）。

WTO上诉机构停摆后这次裁决被美国拒绝，是否是未来诸多问题的序曲？中国世界贸易组织研究会副会长、商务部研究院原院长霍建国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历史上，美国就不会严格执行WTO的裁决。每当裁决对美国不利的时候，美国都拒绝执行。在当下机制不健全的情况下，美国就更不会遵守这种裁决了。”

美不认上诉机构判决

这是一起涉及加拿大诉美国对自加拿大进口超级压光纸的反补贴措施案的裁决。此次WTO上诉机构判决，美国应立刻取消从加拿大进口超级压光纸17.87%到20.18%的加征关税。

但美方在WTO发声明表示，WTO此次提供和分发的裁决文件中，没能提供三名有效的上诉机构成员。美方认为，其中作出判决的两位上诉机构法官任期已满，这种情况下作出的判决是不合法的。

上诉机构成员在任期结束后，将手中未完结的案件结案是被WTO争端解决机制所允许的。但美方近两年一直质疑这种做法的法律基础。

此次美方公开表示不遵守上诉机构的裁决，是WTO成员方历史上首次对上诉机构决定采取这种立场。以往，美方只是在一些案例中拒绝遵守，而非公开不承认判决结果。

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国际经济贸易学院教授、中国WTO研究会研究部主任崔凡仔细梳理过WTO败诉方履约情况。

崔凡表示，当WTO判定一方败诉的时候，败诉方应该在合理的时间内改变政策或者做法，以达到合规。同时，在履行WTO裁决的过程中，对于败诉的被申诉方履行得如何，申诉方可能还有不满意的地方。这时，胜诉的申诉方可能继续根据世贸组织《关于争端解决规则与程序的谅解》中第21条第5款的规定，发起“执行之诉”，提请WTO要求败诉方进一步履约。

崔凡发现，在过去18年内（到2019年为止）美国被诉的“执行之诉”有15次，分别涉及编号为257、264、267、268、277、285、294、322、344、353、381、384、386、436、437的案件。除此之外，编号为464和471的两个案件，胜诉方没有提起“执行之诉”，而是在相关仲裁庭判断美国没有在合理期限内履行裁决的情况下，直接向WTO申请授权对美国进行报复。因此，美国在99个被诉案件中，出现执行争议的案件高达17个。如果考虑中国加入WTO以前的案件，美国还有4起“执行之诉”，分别涉及编号为58、99、108、212的案件，另外编号为136、162、217、234的四起案件未经“执行之诉”申请报复。

也就是说，在美国所有155个被诉案件中，基于21.5条款的美国被诉的“执行之诉”是19起，未经“执行之诉”申请报复的案件6起，出现执行争议的案件高达25起，占比超过16%。

未来空客诉波音案怎么办

按照原有计划，DS353案将于今年上半年宣布仲裁结果。而此前美国诉欧盟补贴空客案（下称“DS316案”）已经宣判，且判决结果对美方有利。

在此情况下，美国已经于去年10月开始对价值75亿美元的欧洲产品征收关税，还在今年2月份决定对空客飞机的惩罚性关税从10%提高到15%，该上调已经从3月中旬生效。而在这一纷争中占得“先手”的美国若再次不承认DS353案的判决结果，将令欧盟陷入尴尬境地。

22日，已觉察到美方迹象的欧盟贸易专员霍根表示，“希望”双方能够在WTO对于波音一案的损害赔偿作出裁决之前，就飞机补贴达成协议，且更宽泛地说，欧盟和美国“应该共同努力来降低关税，并在可能的地方取消关税”，从而“在新冠肺炎疫情之后重振全球经济”。

不过截至记者发稿，美方没有对欧盟的此次发声作出反应。

针对该案未来，霍建国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这一案件如果也是在此前三位大法官都在任时形成的裁决结果，那么就仍可以坚持（公布），只不过美国可能拒不执行。现在的问题是，必须将美国纳入一个机制内，才能逼着它认账。”

当下，包括中国和欧盟等WTO成员方一同发起了《多方临时上诉仲裁安排》(MPIA)， 这项制度将使多个WTO成员方一起，在WTO上诉机构处于停摆之时，仍可解决彼此之间的贸易争端。不过美方并未加入MPIA，且第一财经记者采访的所有专家和前贸易官员，均不认为美方将加入这一机制。

WTO上诉机构前首席法官巴克斯（James Bucchas）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关于欧盟和中国等其他成员方制定的MPIA，现在已经被40多个WTO成员方接受，还有更多成员方正在加入，这种努力可以在美国对上诉机构立场顽固的情况下，使该体系正常运转。

“所有参与方都承认，这种安排的弊端在于，美国并没有加入。”巴克斯认为，“因此这些国家与美国的争端无法用这种方式解决，而必须通过传统的争端解决机制。但在后一种情况下，当一些国家在裁决结果中占据优势地位，美国会阻止裁决。实际上，我认为美国在今年早些时候的一项裁决中已经这么做了。”

“我认为，这是一项值得努力的工作，可以使WTO成员方受益。但是无论过渡期有多长，最终长期的解决方案都是恢复上诉机构，并使其能够像过去25年一样独立运作，按照国际公法习惯原则履行WTO义务。”巴克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