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专家：疫情危机证明欧盟需要外国数字技术，保护主义不可取

在新冠肺炎疫情带来的经济封锁中，各国能多大程度应用数字化技术和设施成为衡量经济韧性的指标之一，一直在寻求“数字主权”的欧洲也从中获得了新启示。

当地时间26日，欧洲国际政治经济中心（ECIPE）研究数字市场领域的高级经济学家鲍尔（Matthias Bauer）在“欧洲对数字主权的追求：机会与陷阱”研讨会上，表示如果“数字主权”的确立以重商主义或保护主义思想为基础，技术主权将使许多成员国更难获得现代技术、采用新的商业模式和吸引外国投资，这对其未来的全球竞争力、经济复兴和经济一体化会有不利影响。

参会的捷克籍欧洲议会议员查拉恩佐娃（Dita Charanzová）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欧盟要追求数字主权、拥有本土的国际领先科技公司，并不意味着要放松竞争法。“我们的竞争政策将是未来整个数字化讨论的一部分。但我认为，我们过去在竞争政策方面的一两个不足之处，不能在数字服务法这样的法律框架范围内被质疑。”她说，“对我来说，立法框架是指欧盟拥有一个基于规则的体系，所有在欧盟市场上经营的公司都要遵守和执行它，竞争政策会确保这一点得到落实。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它们是联系在一起的。但我们不应该将这些讨论混为一谈，即认为我们在竞争政策中吸取的一些教训要被牵扯进数字服务的立法中。”

疫情危机证明欧盟需要外国技术解决方案

鲍尔称，在新冠肺炎危机之前，欧盟的政治讨论认为该地区对外国的技术解决方案过于依赖，因此需要在行业和监管方面有所行动。而此次危机为欧盟的技术决策提供了两点重要启示。

首先，在大流行期间，现有的数字技术和解决方案使得欧盟各国及民众在封禁时期仍保持了经济的开放性，人们得以在家工作、使用在线教育和网上支付等。欧洲公民在获取信息和数据方面的主动权增强，政府利用数据来追踪和遏制病毒的传播。

其次，这场危机考验了欧盟的应变能力和对外国技术解决方案的依赖性。事实表明，欧盟成员国自己的方案并不比欧洲现有的或国际层面的解决方案好。譬如，法国政府的一个远程教学工具未能为所有需要在线教学的人提供支持。而市面上已有的欧洲和全球性的技术方案，从云基础设施到通信、支付到流媒体服务，都运行十分良好。

“一些政客们可能会无视这些新证据，并利用危机呼吁保护主义。但决策者们应该认识到，欧洲从全球科技公司提供的创新技术和服务中获益匪浅。试图阻碍最好的外国科技公司的进入，会使欧洲的竞争减弱，选择和创新机会减少。” 鲍尔表示。

鲍尔还称，目前被欧盟各国政府纳入考虑范围的政策包括为某些特定的公司提供补贴，或者对某些在线商业模式制定新的规则和义务。但决策者们往往忽略了此前失败的产业政策带来的教训，包括打了水漂的公共投资和长期对产业落后者的补贴。

查拉恩佐娃也表示，有些人呼吁要打造一个“欧洲的谷歌”和其他欧盟的巨头，也有人呼吁推出实际上是歧视外国竞争对手的法规，但她对此强烈反对。

“因为我们过去有过类似的尝试。比如法国的Criteo，我们希望有一个来自欧洲的搜索引擎，但它花费了法国纳税人数亿欧元，却基本上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它失败的原因非常简单，欧洲竞争性的市场是由消费者决定的。所以消费者总是会选择对他们来说更实用、更符合成本效益的东西。” 查拉恩佐娃如是说。

鲍尔认为，在经济困难时期，欧盟和各国政府应警惕花费大量纳税人的钱来复制现有的世界级技术解决方案的行为。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些解决方案都是与当地技术结合使用的，而“欧盟制造”的服务质量和可靠性较差。

报告：欧盟企业创新能力落后于美国和中国

根据欧盟联合研究中心（JRC）和经合组织（OECD）最近发布的报告，欧盟企业在创新能力方面的确明显落后于美国和中国。

报告显示，美国和中国公司在人工智能、信息与通讯技术等新技术领域的表现优于欧盟28国和瑞士的公司。欧洲企业在半导体、IT方法、通用计算机技术、基础通信技术、数字通信技术、电信技术、视听技术和电气机械等方面劣势明显，但这些技术在传统行业的未来发展中越来越重要。

换言之，欧盟目前在数字技术方面的落后可能会使其在数字化程度较低的、传统上占优的行业的国际竞争力受到威胁，比如汽车和机械制造。欧盟委员会认为，为了确保欧洲关键部门的竞争力，需要对信息和通信技术等数字产业设立自己的监管框架和政策。

但是，由于经济发展水平的不同和监管文化的不同，规定一致的技术政策将使许多欧盟成员国无法利用数字化所带来的机会，导致经济的增长和融合变慢。

鲍尔解释称：“在大流行病前，欧洲数字主权的倡导主要是由法国和德国推动的，但欧盟两个最大的国家所青睐的工业和技术政策将对欧洲较小的开放型经济体产生不同的负面影响，因为这意味着这些国家的公司和公民可能无法接触最先进的技术、新的经济机会和全球市场上的伙伴关系，损害这些经济体的发展和国际竞争力。”

鲍尔指出，技术保护主义对欧洲北部、东部和南部国家的伤害会比对大国的伤害更大，因为后者的经济普遍比欧盟较小的成员国的经济更多样化。

此外，在发展最前沿的技术时，欧盟很显著的缺陷是具有IT等技能的人力资本供应不足，以及欧盟跨境服务供应的政策壁垒，也就是单一市场问题。鲍尔称，从这些经济观察中，无法得出要把外国供应商排除在欧洲之外的结论。恰恰相反，如果没有这些外国供应商，欧盟在获取、理解和利用技术方面就更缺乏自主权。建立更加完整的单一市场将有助于欧盟追求数字主权，也将有助于缩小处于前沿的欧洲企业与落后的企业之间的差距。它将增加更激进的创新的可能性，也将使欧洲的中小企业和初创企业能够扩大规模、提高竞争力。

欧盟委员会副主席、竞争专员维斯塔格（Margrethe Vestager）曾指出，欧盟并不存在真正的单一市场，而监管碎片化正是欧盟数字产业表现不佳的核心。今年2月，维斯塔格在一次演讲中表示：“我们没有脸谱网（Facebook）和腾讯的原因之一是，我们从来没有给欧盟企业提供一个完整的单一市场，让他们可以扩大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