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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普拉萨德:“美元霸权”难撼,人民币应继续兑现汇改承诺

第一财经APP 2017-06-29 19:37:00

作者:周艾琳    责编:石尚惠

普拉萨德表示,未来人民币仍应该如此前中国央行所承诺的,同时参照美元和一篮子货币,并更多根据市场供求来决定汇率。

2014年,一本名为《美元陷阱:美元如何套牢全球金融市场》(The Dollar Trap)的巨著风靡全球。三年过去了,人民币加入了特别提款权(SDR),向全球储备货币又迈进了一步。全球货币体系是否有所变化?海外权威学者如何指路下一步的人民币汇改?

在此次大连夏季达沃斯年会期间,第一财经记者独家专访了此书作者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中国部原主任、现任康奈尔大学经济学教授普拉萨德(Eswar Prasad)。“美元作为避险货币、储备货币的霸权地位还是同样稳固,印度、中国的货币未来会成为重要的储备货币,但短期内仍难以替代美元,同时欧元和日元也不太可能代替美元。”普拉萨德表示。

他之所以将美元的霸主地位称为“美元陷阱”,正是因为全球大量的外国金融资产均以美元形式存在,包括天量的美国政府债券。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承受美元主导地位的垮台,因为没有任何一种资产能够像美元资产那样一方面提供避险功能,另一方面资产池大到足够容纳全球投资者的天量投资。

值得注意的是,5月底人民币中间价定价机制引入逆周期调节因子并发挥了积极作用,就此普拉萨德也建议中国要继续如约履行汇改的承诺,“中间价引入逆周期调节因子可能对海外市场造成了一定的疑惑,未来人民币仍应该如此前中国央行所承诺的,同时参照美元和一篮子货币,并更多根据市场供求来决定汇率。”

弱美元周期似已来临

此轮强美元周期几乎已经持续了7~8年,从今年开始,美元就处于持续的震荡之中,美元指数在97上下波动。

“我预计美联储不会很激进地加息,今年新兴市场的压力有所减轻,尤其是来自美联储加息的冲击,此外,前两年的‘中国增速放缓冲击’也不太会发生,整体走势趋稳;大宗商品价格平稳,因为美元并不是很强。这是新兴市场经济体进行改革的好时机。”普拉萨德表示。

至于美元的强势周期是否已经彻底终结,“这还是要取决于其他货币的强弱。”他对记者表示。

其实,弱美元的前景已经逐步显现。近期,全球三大央行集体转“鹰”,美元全面下跌成主流趋势。

“继周二(6月27日)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释放削减QE(量化宽松)的信号之后,周三英国央行和加拿大央行行长均表达了加息的倾向,刺激英镑和加元飙升,债市收益率重新攀升,而美元全面下跌仍是汇市主基调,美指跌破96关口刷新2016年11月以来的最低水准。” FXTM富拓中国市场分析师钟越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

德拉吉在周二的讲话中透出欧央行对于欧元区经济前景非常乐观,需要将政策方向逐步从超宽松政策转为利率正常化。他表示欧元区经济全面复苏,抑制通胀的因素是短暂的。虽然目前仍需要一定程度的货币刺激,但削减QE并启动加息周期仅是时间问题。其讲话帮助欧元迎来一年多以来的最大单日涨幅。

周三,英国央行行长卡尼非常直接地表示,移除部分刺激政策是必要的,将在未来几个月讨论加息问题。这与上周卡尼有关“目前还不是加息时候”的观点形成鲜明对比,令英国央行加息预期飙升。

美元霸权仍难撼动

尽管美元走弱,但这与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霸权地位并无直接联系。

普拉萨德认为,美元的地位中期内难以撼动,“这和其背后强大的金融、政治和法制制度所打造的全球信任有关。”

除了美元是全球主流资产的定价货币,普拉萨德也始终认为,金融危机其实强化了美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主导地位:其他币种资产避险功能远不及美元,美国成为提供避险资产的唯一国家;而在新兴市场面临资金回流发达国家之际,为稳定本国金融体系,不得不加速积累外汇储备,以降低跨境资金回流带来的金融动荡;而金融监管改革也要求金融体系内市场主体增加对安全资产的配置,因为银行需要流动性更强的资产来满足资金流动的需求。

退一步而言,还有其他替代者吗? 不管是欧元区还是日本或者英国的债券市场都受到金融危机冲击,这些国家和地区货币甚至一度丧失避险功能。至于IMF的SDR,普拉萨德认为,IMF或许可以发行此类货币,风险由此将落到IMF头上。但谁来承担损失,损失又如何分配?这需要有类似财政部或是央行的机构在背后支持。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普拉萨德所谓的“美元陷阱“更多强调的是美元作为主导的储备货币的地位不会受到冲击,但作为支付货币,普拉萨德认为其他货币的重要性会有所提高,例如人民币等新兴市场货币,而且伴随着美国和其他国家的劳动生产率比较关系的变化,美元也会对某些货币贬值。

应继续兑现汇改承诺

未来,人民币要如何追赶其他成熟的储备货币?下一步汇改如何推进?普拉萨德强调,兑现已经做出的汇改承诺是中国的当务之急。

近一段时间来,在岸和离岸人民币走势稳定,离岸人民币此前更是强势大涨,这与5月初公布的“逆周期调节因子”不无关系。

各界认为,在新定价公式下,中间价=收盘汇率+一篮子货币汇率变化+逆周期调节因子,逆周期调节因子会削弱上日16:30收盘价对中间价的影响,减少市场过度波动给中间价带来的冲击。

不过,普拉萨德也对记者表示,“对国际市场而言,新因子似乎造成了一些困惑,也有人怀疑这是不是一种‘市场化的倒退’。中国央行可能需要继续强化与市场的沟通。”

在多数分析师看来,新因子的引入存在其必要性。招商证券首席宏观分析师谢亚轩对记者表示,目前的外汇市场状况是“顺周期”即“非理性”的,存在“羊群效应”,需要“牧羊犬”以逆周期的方式改变市场非理性状况。未来,这样的机制如果要想有效引导汇率走势,需要具备两个充分条件:第一个是信息优势,即“牧羊犬”要准确找到市场方向;第二个则是影响市场走势的能力。

如何确定“牧羊犬”的领导是正确的而并非市场化的倒退? 谢亚轩分析称,引入逆周期因子的是部分报价商,同意引入的是外汇市场自律机制,该机制是根据国际惯例建立的行业协会组织,服从央行和外管局领导。理论上,这些报价商均是中国外汇零售和批发市场的最主要参与银行,可以更为准确了解外汇市场供求状况的全貌,比单个企业和个人更具信息优势,因而一定程度上可以更为准确地预判外汇市场的走势。

普拉萨德告诉记者,“中国应进一步推进汇率市场化,当然不是说马上彻底实现人民币自由浮动,但应该更加灵活,目前相比于其他货币,中国央行对于人民币的主动管理仍然较强,未来中国应该继续兑现此前的汇改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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