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给大学生设立最低年薪标准

据媒体报道，中国十多个二线城市为争夺大学毕业生而争相出台了优惠政策。其中，武汉的做法别具一格。除了与其他城市类似的“送房”、“送户口”之外，武汉还将出台大学生最低年薪标准，要求民营企业特别是骨干企业带头，给大学生加工资；要求国企积极承担社会责任，给大学生涨工资。

一般来说，设立最低工资标准，目的是保护弱势劳动者。劳动者之所以处于弱势地位，或是因为劳动力总体上供过于求，或是因为一部分劳动力既缺乏体力又没有技能。

但这两种解释与二线城市为争夺大学毕业生的现实都对不上号。如果大学毕业生总体上供过于求，就没有必要为吸引他们而出台“人人有份”的优惠政策；而如果一部分大学毕业生素质低、能力差，那他们就算不上城市所需要的人才。既然如此，为什么武汉还要出台大学生最低年薪标准呢？

在笔者看来，出台大学生最低年薪标准的设想是与创新相联系的，而创新正是今天中国进一步发展的迫切需要。

在经济学中，创新不同于发明。把发明引入经济活动中，才是创新。福特不是汽车的发明者，却是汽车时代的创新者。但在公众眼里，发明也是创新的一部分。为了兼顾两者，我把发明称为发明式创新，而把将发明引入经济活动称为创业式创新。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中国经济已经走过了以学习、借鉴、仿效、追赶为主的阶段。中国的科技水平越高，在引进国外先进技术方面受到的限制就越多，因而也就越需要自主创新。今天，无论是高铁、航天、量子通信等硬件，还是网购、移动支付、微信等经营模式，中国的进步越来越多地与创业式创新联系在一起。

创业式创新是在前人没有探索过，或探索失败的领域摸索着前进。创新成功并不容易，失败的比例是很高的。创新失败不全是坏事。对创新者来说，一次失败并不意味着永远失败，“吃一堑、长一智”，与失败相联系的经验积累有助于此后的创新成功。而对创新活动来说，前人的失败像一个个“此路不通”的路标，可以警示后人、少走弯路。因此，要想吸引更多的人才从事创业式创新，一方面需要激励少数成功者，另一方面也需要鼓励和安抚大多数失败者，不要让他们一蹶不振，而要让他们有勇气也有能力继续进行创业式创新。

与一线城市相比，二线城市更有必要鼓励创业式创新的失败者。一线城市对大学毕业生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只要对创新成功者的激励到位。在创新者中只占极少数的成功创业者（包括在二线城市中创业式创新的成功者）自然会优先选择留在一线城市。二线城市对大学毕业生的吸引力不如一线城市，要吸引人才，就不能不另辟蹊径。

首先，是广招大学毕业生，因为即使其中只有很小比例的人会创业式创新，其数量也会随着大学毕业生数量的增加而增加。其次，善待那些创业式创新的失败者，为他们提供生活保障，使他们将来有可能东山再起。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实施大学生最低年薪标准才具有必要性。

人们或许会问，就是在二线城市找一份“朝九晚五”的稳定工作，大学毕业生的薪酬也不会太低，为什么还要实施最低年薪标准呢？笔者的回答是，创业式创新需要大量的时间与精力，而能够提供大学生趋之若鹜的“好工作”的单位自然是不欢迎心有他属、总想自己“折腾”的创新者的。只有那些只能提供较低工资、招不到人的“差工作”的单位，才不会对创新者多加挑剔。要鼓励曾经的失败者坚持创新，就得保证他们即使只找一份“差工作”，也能在城市中正常生活，进而有能力继续创业式创新。而这正是实施大学生最低年薪标准的目的。

人们也许还会问，二线城市本就有最低工资标准，为什么还要推出大学生最低年薪标准？笔者的回答是，现实中，最低工资标准保障的是农民工的生活。具体来说，是在农民工的家属和家庭住房都留在生活成本远低于城市的农村的条件下，保障农民工能够正常生活。大学毕业生全家生活在城市，住房也是买的城市商品房，生活开支要比农民工高出许多。可见，现有最低工资标准虽能保障农民工城乡两地分居之下的家庭生活，但保障不了大学毕业生在城市的生活。更准确地说，是现有最低工资标准保障不了所有全家生活在城市且购买城市商品房的家庭的生活。

人们也许还会追问，为大学生制定更高的最低年薪标准，其他劳动者会怎么想？笔者的回答是：现实中，无论城乡，新成长劳动者中，大学生所占比例越来越大。就城市而论，有数据表明，目前中国城市孩子初中升高中的升学率是93%。考虑到城市高中升大学的升学率在60%~70%，城市新成长劳动者中，大学毕业生占一大半。就乡村而论，农民工中，拥有“大专及以上”学历者的比重也越来越大；2016年，拥有“大专及以上”学历的农民工新增345万人，占当年全国农民工新增数量（424万人）的81%，这类农民工同样是大学生最低年薪标准的受惠者。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