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年过45岁，还能拥有印象派画家当年的旺盛精力与自信吗

“1886年以后，当印象派画家们互不相关地各自致力于复兴他们的艺术，同时开始了享受小小的成功这一得来不易的报酬的时候，新的一代继续为新的理想进行了斗争。这一代美术家，正像他们的先驱一样，想急于逃避学院派的专制统治，而转向印象派画家，正像印象派画家们曾经一度向巴比松派画家请教一样。印象派画家有意无意地这样指导青年画家们，这些青年在他们的榜样中，在他们的艺术中得到启发。但是，正像巴比松派的一些画家一样，他们不能认识他们真正的后继者，他们有时在青年画家的奋斗中，看不到是他们自己赢得的东西的继续。

1886年以后的历史，就是这样两代画家的平行的历史：老的一代仍然是精力旺盛，对自己的力量满怀信心；年轻的一代首先是要求，为发挥他们自己的能力所必需的独立自主。当大胆与首创精神属于新来的人的时候，知识与经验就是老一辈的特权。”（《印象画派史》P322-323，人民美术出版社1983年版）

嗯，我已经过了45岁，我属于“新一代”还是“老一辈”？

1886年的时候，“新一代”们，高更38岁，凡·高33岁，修拉27岁，西涅克23岁，劳特累克22岁；更年轻一点的，博纳尔19岁，维亚尔18岁，马蒂斯17岁。“老一辈”呢？3年前去世的马奈，如果活着应该是54岁，现在更多与“新一代”混在一起的毕沙罗56岁，塞尚47岁，其他人，德加52岁，莫奈46岁，雷诺阿46岁，西斯莱可能46也可能47岁，贝特·摩里索45岁。

基本上45~50岁是条线。这么说来我还勉强可以硬挤进新一代？可是面对80后90后的时候，为什么我感觉有点像是毕沙罗在面对高更（当然我不是说我有那水平）？如果说80后90后凭的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胆大和首创精神，那么我们整天以领导身份对他们指手画脚时，凭的岂不正好是“知识与经验”？

可问题在于，虽然我们已经开始像握有“特权”的“老一辈”一样对“新一代”指手画脚，但我们并没有那些真正的“老一辈”所取得的实实在在的成绩。在成绩上大概我们连“新一代”都不如，我们只是混得时间长了，依靠自然规律，在一个互相脸熟的人占据了更多位置的社会上，日子变得好过了一点。

更致命的是，我们这些伪“老一辈”在还没有真正踏入“老一辈”的年龄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那些真正的“老一辈”还具有的“精力旺盛，对自己的力量满怀信心”。我们早已不去挑战比我们更老的“老一辈”，而认识到了和他们捆绑在一起是我们通达权势的捷径，并且在这样逐渐窃据了各种关键位置，尤其是话语的权力之后，我们用谈起更新一代时的轻蔑口吻和空洞的指手画脚，来补偿我们暗藏在深处的，对于自己没有做出、并且很可能再也做不出任何像样的成绩的失败和自卑心理。这种自卑心理通常以一种迷惑人的、眩目的、高姿态高境界的高谈阔论来伪装。

这是多么可悲的夹缝中的一代啊，我，我们。

《印象画派史》

[美]约翰·雷华德 著

人民美术出版社1983年4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