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岁马哈蒂尔访日畅谈亚洲未来：对TPP不感兴趣

在日本东京的一场高规格会议上，92岁的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用英语足足讲满了50分钟。

这是马哈蒂尔5月10日上任后的首次出访。

日本政府对马哈蒂尔的到来表现出了非常大的热情。从6月10～12日的访问行程看，首相安倍晋三、日本银行（央行）总裁黑田东彦分别与他进行了会谈。日方还邀请他参加日本商工会议所、日本贸易振兴机构（JETRO）等组织的投资、贸易论坛等——前者是中小企业团体，后者则是助力企业投资的政府机构。

6月12日，日本首相安倍晋三在首相官邸与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举行会谈。

不过，马哈蒂尔在日本的多次发言，却让不少带着某些特定期许、等待着他上任后首次海外讲话的人失望了：尽管在东京的三天之行中，马哈蒂尔吐露的信息量巨大，却并未如有人预期中那样针对中国；他也没有在日方最在意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问题上客套，直接表示他个人对TPP这件事情“并不是特别有兴趣”，需要就TPP进行重新谈判。

此次访问本是上任前的既定行程。马哈蒂尔亲口淡化了外界所渲染的、对他首次出访选择日本的象征性意义。他指出，此次访日，主要原因是为了出席他每年都会参加的、由日本经济新闻社主办的第24届“亚洲的未来”国际会议。

无论是日本、马来西亚，还是其他参会国，说到“亚洲的未来”，中国是绕不开的主角和关键词。

在该会议上，面对主持人和来宾的一次次发问，马哈蒂尔细致耐心地一遍遍解释他对中国的看法，并传递出同此前媒体上描述的截然不同的立场：马哈蒂尔希望同中国友好相处，协商而非对抗。而他最想要的是马来西亚在产业方面的自主自强。

对TPP不感兴趣

在“亚洲的未来”国际会议上，日方邀请了多位“全面进展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即美国退出后的11国范围TPP）参与国的高级官员参会。上述官员多感谢日本在牵头达成CPTPP中的领导力，并畅谈CPTPP达成后的互利共赢之处，不过第一位出场的马哈蒂尔就给CPTPP泼冷水，指出他个人对TPP并没有什么兴趣。

11国TPP，最终贸易协议于3月8日在智利首都圣地亚哥签署，成员国包括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亚、文莱、智利、马来西亚、墨西哥、新西兰、秘鲁、新加坡和越南。

去掉美国后，CPTPP的国内生产总值（GDP）规模被削减了2/3，总计约13万亿美元（约合83万亿元人民币），从占全球GDP总量的40%降至13.5%。尽管经济总量规模遭到削弱，但预计CPTPP生效后，仍将对跨太平洋国家构建上下游产业链产生积极影响。

澳大利亚方面就曾经预计，CPTPP生效后将消除成员国间98%的关税壁垒。

马哈蒂尔不这么看。他表示： “我们需要对TPP进行重新谈判。”据悉，马哈蒂尔政府将呼吁对贸易条款进行重新审议，不过他也补充指出，马来西亚“并不是完全反对TPP”。

马哈蒂尔解释，之所以并不青睐TPP，因为他认为这一协议并不利于马来西亚进行公平竞争。

“我们必须认识到，就如同有处于婴幼儿时期的产业一样，也有处于婴幼儿时期的国家，这些国家刚刚开始发展，需要得到一些特权和一些保护，因为目前这些国家无法同那些强势贸易国家或产业进行竞争。”

“唯有如此竞争才更加公平。”马哈蒂尔指出。为此他更青睐“东亚经济论坛”（EAEC），该倡议由马哈蒂尔在上个世纪90年代发起，成员计划包括东盟国家，以及中国、日本和韩国。然而，由于当时遭遇美国的强烈反对，该组织始终未能成型。

“彼时由于美国反对我们没有办法成事，但是现在美国似乎再次走向了孤立主义，为此也不能再要求我们不要成立东亚经济论坛了。”马哈蒂尔表示，东南亚国家应当抱团发展。

与此同时，时隔15年后再次担任总理的马哈蒂尔希望发展民族产业。他有些遗憾地表示，虽然马来西亚的造车技术并不比一些大国差，但仍在竞争中无法逾越贸易壁垒，他希望对马来西亚进行投资的外资可以带来技术和创意。

值得注意的是，访日期间，马哈蒂尔在隆新高铁问题上改口。他称，虽然马来西亚目前不太能负担得起该项目，但“我们不能说我们马来西亚永远都不会有高铁，我们目前要做的是推迟这个项目，因为目前这个项目太烧钱了”。

5月28日，马哈蒂尔宣布马来西亚将取消隆新高铁（吉隆坡-新加坡）计划，并称这是一个“不必要的计划”，造价高达1100亿林吉特（约合1770亿元人民币），却不会带来一分钱利润，为此想要砍掉该项目。

2013年，马来西亚和新加坡两国同意兴建吉隆坡至新加坡高速铁路。高铁本计划明年开工建造，预计在2026年年底前投入运作。高铁全长350公里，从马来西亚吉隆坡经马南部的柔佛州新山市直达新加坡。建成后，新加坡至吉隆坡的交通时间将由现在的4至5小时缩短为90分钟。预计每天客流量将会达到数十万人次。

在马哈蒂尔宣布放弃该计划后，外界计算马来西亚为此可能需赔付1.25亿美元（约合8亿元人民币）违约金。

此次在日本接受媒体采访时马哈蒂尔表示，他认为“当距离较远时，高铁是最具有意义的，如果距离较近，则没有太大贡献”。

不过此前在马哈蒂尔宣布放弃该项目时，新加坡交通部声明，尚未接到马方要求终止合作项目正式通知，随后新加坡方面又表示，新方已要求马来西亚通过正式外交渠道表明立场。

赴日大谈对华友好

在马哈蒂尔的日本之行中，各方对他抛出的问题，都围绕着“中国”一词。此前有报道称，马来西亚新政府表示，可能将与中国就此前已签署协议中的部分条款重新进行谈判。

对此中国外交部曾表示，中方相信马来西亚将继续保持稳定和发展。愿同马方一道，本着相互尊重、平等互利的原则，推动中马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持续发展，进一步造福两国人民，促进地区的稳定与繁荣。

在东京，马哈蒂尔并未直接回答上述问题。他含蓄地讲述了他对于外国直接投资定义的看法。在他看来，外国直接投资意味着外资企业带来资金和科技，而现在外资企业在马来西亚买地的这种行为，他并不赞同。

与此同时，马哈蒂尔还表示，中国历史悠久，中马之间也有2000年的交流历史，而且中国从来没有去马来西亚搞过殖民。与之相反的是，中马之间一直进行贸易交流。他表示，他希望同中国保持友好关系，但是并不想欠中国的。

马哈蒂尔指出，中马在贸易交流方面具有悠久历史，14亿人口的市场对全球都具有吸引力，现在的中国更加强大富裕，也拥有更大的消费者市场，“我们希望能够进入这样的市场，所以我们必须同中国打交道”。

目前，对马来西亚而言，中国已连续9年成为其最大贸易伙伴，连续2年是马制造业的最大投资国，连续6年为外国游客的最大来源国。

不过马哈蒂尔也认为，东南亚国家应该作为一个群体，通过东亚经济论坛同中国进行沟通交流，因为“如果只是单独的国家，可能并不能达成任何目标”。

马哈蒂尔强调说，“虽然新旧政府更迭，但是我们希望同全球所有的国家友善相处，尊重各自的意识形态，并希望确保可以继续进行贸易并享有通向所有国家市场的准入，因为我们依赖贸易来发展我们的国家。”

在马哈蒂尔就任马来西亚总理后，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耿爽在例行记者会上表示，马哈蒂尔先生是位资深政治家，为马来西亚和东盟发展、为中马关系和东亚合作做出过积极重要贡献。中方对他就任马来西亚总理表示祝贺，相信在他领导下，马来西亚国家建设将取得新成就，中马全面战略伙伴关系将持续稳步向前发展。

5月10日，在马来西亚必打灵查亚，马哈蒂尔（中）宣誓就任总理后出席新闻发布会。

5月24日上午，中国驻马来西亚大使白天专门拜会马哈蒂尔，并祝贺92岁的马哈蒂尔再次出任总理。

白天表示，“中马建交44年中有一半时间是您担任马来西亚总理，其间您曾七次访华，为中马关系做出了重要贡献，为当前广泛深入的两国务实合作奠定了坚实基础。您还开启了中国—东盟合作和10+3合作进程，为今天蓬勃发展的东亚合作发挥了历史性作用。”

马哈蒂尔则表示，近年来中国经济高速增长，铁路等基础设施建设成就显著，农业等领域科技水平日新月异，中国的发展经验和科学技术值得马来西亚学习借鉴，马中合作大有可为。马方欢迎中国企业来马投资兴业，推动两国合作继续向前发展。

此次在东京，马哈蒂尔也收到了来自于日本各界人士的就职祝贺。

在回答针对其任期的提问时，马哈蒂尔表示，如果马来西亚人愿意的话，在任期两年后他还希望可以继续做总理。

“只要人民需要我，我愿意服务。不过当然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多久。”马哈蒂尔不乏幽默地说，“两年后我就95岁了，而且我现在就已经是世界上最老的总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