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保护区养猪又开店 漠河北极村从整改到问责

住宿、餐饮、钓鱼、野炊……位于黑龙江北极村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里的一家名为“老沟驿站”的旅游点，最近生意红火。

8月30日上午，“绿盾2018”自然保护区监督检查专项行动第三巡查组在这里巡查时发现，该保护区缓冲区内，新增了这家“老沟驿站”。而在前一天召开的情况汇报会，以及北极村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提供给巡查组的资料中，均没有提及这一新建的经营项目。

8月31日晚，生态环境部官方微信公号通报称，8月30日~31日，“绿盾2018”专项行动第三巡查组对黑龙江北极村国家级自然保护区20个问题点位开展现场核查，发现存在多处违规问题，其中缓冲区违规问题突出。

漠河是中国最北、纬度最高的县份，是国家重要的生态安全保障区。连日来，黑龙江省、大兴安岭行政公署两级政府已启动督查问责程序，北极村保护区也正在加快整改。

缓冲区里建养猪场和游乐设施

第一财经记者跟随巡查组在现场看到，在国道311老金沟一带的公路边，竖着两块醒目的“老沟驿站”的招牌，入口处还建有一座高大的牌坊。

穿过牌坊步行约30米，开阔的沙石场地上有几座地窝子式的建筑，远处还有一个蒙古包。场地中间是休闲游玩的地方，有摇椅等设施，不远处的河道里还有一艘游船。餐厅里摆放着两个圆桌，可同时供20多人用餐。在旁边的厨房里，一位工作人员在兜售蜂蜜。厨房后面是燃煤炉子，竖着一个烟囱。

“什么时候开的这个驿站？”第一财经记者问。
“没多久。具体情况我也说不清楚。”这位工作人员回答。

在厨房内侧的库房里，第一财经记者随手拿到一本《点菜单》，根据上面的记载，仅今年7月6日至8月28日，这家驿站就至少接待了24批食客和住客，能够统计到的餐饮收入为10219.4元，至少有20人在这里投宿。

“这家驿站是当地林场两年前开始建的，投了几十万元。”漠河市一位政府官员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在保护区的缓冲区里办这个经营项目，确实是错了。巡查组要是要求拆，我们一定拆。”

《中华人民共和国自然保护区条例》明确规定，禁止在自然保护区内进行砍伐、放牧、狩猎、捕捞、采药、开垦、烧荒、开矿、挖沙等活动；禁止在自然保护区的缓冲区开展旅游和生产经营活动。

国务院办公厅2010年12月28日印发的《关于做好自然保护区管理有关工作的通知》也明确，“自然保护区属禁止开发区域，在自然保护区核心区和缓冲区内禁止开展任何形式的开发建设活动。”

离“老沟驿站”不远，一幢废弃的楼房引起巡查组的注意。“过去看看！”巡查组组长说。穿过一片齐腰高的野草丛后，巡查组看到，在废弃的工地上不仅有蜂场，还有一个存栏量在上百头的养猪场。

第一财经记者在这里看到，在室外、室内的围栏里，都各有几十头体型硕大的黑猪。一位工作人员称，这个猪场已经开了很多年了，年出栏黑猪约500头。猪舍有专门煮猪食的房间，里面的鼓风机隆隆作响。大院里还有两辆卡车和一台推土机。

“我们今天去的地方都是北极村自然保护区的缓冲区。”一位巡查人员对第一财经记者说。8月30日晚，巡查组上报的巡查结果显示：当日，巡查组共巡查点位17处，发现涉及自然保护区违法违规问题7个。

其中，新增点位1处，为餐饮住宿用驿站；隐瞒未报问题点位2处，其中，神龙湾旅游景区1处，养猪场1家；地方上报台账与实际核查不符的点位2处，其中，现存养蜂点1处，养鸡养鹅场1处；地方已上报台账并销号的问题中，仍有1处取料场正在取料，1处取料场正在搅拌作业，1处木材加工点未开展生态修复，7处废弃取料场已做生态修复但未达到标准要求。

“在北极村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没有看到任何一块有关保护区的标志牌、警示牌。”一位巡查人员表示，勘界立标是做好自然保护区管理的一项基础性工作。

回应“绿盾”巡查结果

北极村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位于漠河市北部，属“森林生态系统类型”保护区，2016年晋级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该保护区管理局今年5月26日上报的自查情况报告称，“排查过程中未发现非法占地等情况”。

黑龙江北极村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整改不到位的问题，经第一财经报道和生态环境部通报后，立即引起黑龙江省环境保护厅，大兴安岭地委、行政公署和漠河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已经部署整改。

8月31日17时，黑龙江省环境保护厅副厅长王慧杰针对巡查组督查发现的问题和第一财经的报道，召集大兴安岭地区行署、大兴安岭林业集团公司和漠河市相关领导，就落实整改进行部署，要求漠河市政府主管领导及北极村保护区管理局立即向漠河市党政一把手汇报有关情况。

王慧杰要求，针对存在的问题，漠河市、北极村保护区管理局必须立行立改，该拆除的要马上拆除，彻底清理老沟驿站的饭店、住宿等旅游设施，恢复植被。举一反三，进一步排查问题，制定整改方案，搬迁养殖场。完善管理体制，明确西林吉林业局和保护区管理局管理责任，理顺管理关系，加大保护力度。

8月31日下午，大兴安岭环保局局长郑学慧在第一时间将巡查组发现的问题向大兴安岭林管局副局长姜蒙红作了汇报。

9月1日上午，大兴安岭地委书记苏春雨就巡查组发现的问题，作出批示，“经与李大义专员研究，对发现的问题照单全收，诚恳接受。责成漠河市委、市政府、西林吉林业局立即组织整改，能恢复的立即恢复，立即整改。有困难的要制定整改方案，限定时间，明确措施，落实责任，限期整改。”

苏春雨要求，全区要举一反三，对各类保护区管理情况进行全面排查，明确问题清单、责任清单和任务清单，依法管理。通过整改排查，进一步增强保护意识，规范保护区管理，确保不再发生此类问题和其他违反保护管理的行为。

漠河市委宣传部部长裴志辉告诉第一财经记者，正在外地出差的漠河市委书记白永清、市长姚占军昨晚看到反馈问题后，分别通过电话等方式安排部署整改事宜，漠河市在家主要领导及相关部门连夜制定整改方案，并要求第一时间向巡查组上报整改方案。

漠河市政府于9月1日提交给巡查组的《关于巡查问题整改的表态》表示：“针对此次巡查中发现的在北极村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发展旅游、养殖、取料等8个问题，我们深感自责，诚恳接受，坚决整改，并将把巡查整改作为严肃的政治任务来抓，切实履行主体责任，以坚决的态度、果断的措施确保整改见底到位。”

该《表态》称，“直面问题照单全收”，成立市政府主要领导亲自挂帅的问题整改工作领导小组，制定整改方案，细化整改措施，明确责任分工，确定完成时限，确保存在问题第一时间整改到位。按照边督边改、务求实效的原则，坚决做到问题查不清不放过、整改不到位不放过、长效机制不建立不放过，以问题的切实整改体现巡查的成效，促进生态环境质量的显著提升。正确处理生态环境保护与发展管护区经济关系，确保优势生态资源得到永续发展。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漠河市政府已责成漠河市环保局牵头总负责整改方案的落实，保护区管理局、河湾经营所、筑路队负责具体执行，综合设计队配合做好本方案涉及植被恢复地块的设计工作。漠河市政府督查室把整改工作纳入市政府重点督办项目，定期督查，及时通报整改进展。市纪委监察委全程监督，对整改工作中推诿、不作为的领导干部和工作人员予以严肃处理，确保整改工作保质保量按时完成。

省地两级启动督查问责程序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连日来，黑龙江省地市各级党政一把手的批示已陆续到达漠河。

9月1日，黑龙江省委副书记、省长王文涛批示要求“必须整改，后续再报”。当日，黑龙江省分管环境保护工作的副省长程志明批示，要求该省环境保护厅立即派出工作组赴大兴安岭现场督办整改，“该拆除的要立即拆除，同时启动问责。”

9月2日中午，由大兴安岭林管局副局长刘志带队的督导组抵达漠河市。简单休整后，刘志召集漠河市政府、环保、林业等部门负责人，详细了解北极村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旅游、养殖等问题整改进展情况。

刘志表示，对于北极村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存在的问题，整改态度要鲜明，落实要到位。他要求漠河市、北极村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细化整改方案，本着先易后难、分类施策的原则，科学制定切实可行的整改方案。能立即整改的立即整改，对短时间内难以解决的问题要列出时间表和责任清单。

“对涉及民生的问题，要妥善地处理，不能让老百姓的利益受到损失。”刘志表示，整改中最复杂的是植被恢复，整改方案要更加科学、细致，符合自然规律和生物规律。

2日下午，由黑龙江省环境监察局副局长王晓冬、黑龙江省环保厅督查办组长王龙等人组成的督查组也飞抵漠河，并直奔100多公里外的保护区问题现场。

第一财经记者在随行时看到，保护区缓冲区内的河湾老场址老沟驿站、蜜蜂养殖场和管护站养鸡场正在拆除；北红村道路维修拌料站、取料场均已停工，人员和车辆已撤出；神龙湾景区的招牌和室内收费牌等都已拆除，大门紧锁。
河湾老场址生猪养殖场已启动拆除程序。漠河市委副书记孟祥志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已决定将整改与农业发展相结合，化整为零，分散经营，可以出栏的上市销售，剩余的分发给农户养殖。正抓紧落实中，确保在9月底完成整改。”

王晓冬要求漠河市、北极村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严格问题核查整改，坚决立行立改，抓紧进行生态修复，宜林则林，宜草则草。

第一财经记者获悉，黑龙江省环境保护厅已于9月2日向该省各市（地）政府（行署）、省直各有关单位发出《关于严格落实“绿盾2018”专项行动问题核查和整改工作的紧急通知》。

该通知要求各地区、各有关部门切实提高政治站位，强化责任意识，坚决遏制破坏生态环境和自然保护区违法违规行为。

通知说，“绿盾2018”专项行动巡查发现和通报的问题，反映出部分地区存在着责任落实不到位、问题整改不力不彻底，甚至瞒报的问题。各地要进一步对自然保护区问题点位进行全面的核查、梳理，对所有违法违规问题明确整改措施和整改时限，该停止的必须立即停止，该拆除的必须立即拆除，坚决立行立改，边督边改，严格按照台账和销号标准进行整改销号，抓紧进行生态修复。坚决杜绝瞒报、不如实报告、整改不到位不彻底、降低标准销号等情况发生。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黑龙江省环境保护厅已要求各地严格明确落实自然保护区问题的责任单位和责任人，按照相应法律法规加大对违法违规问题的追究问责力度，充分发挥警示震慑作用，层层传导压力。

黑龙江省环境保护厅2日还专门给大兴安岭地区行政公署发函，要求该行政公署，“按照省政府领导的批示要求，尽快组织调查，启动问责。”

第三巡查组表示，漠河市和保护区管理局应高度重视自然保护区建设的重要意义，切实提高政治站位，坚决扛起加强自然保护区监督管理的重要政治责任，着力解决自然保护区管理中的突出问题，严厉打击涉及自然保护区的各类违法违规行为，牢固构筑国家生态安全屏障。

（“绿盾2018”自然保护区监督检查专项行动：“绿盾2018”专项行动是今年全国生态环境保护工作会议部署的严格环境监管执法的七大专项行动之一，也是历年来所有针对自然保护区的监督检查行动中，检查范围最广、查处问题最多、整改力度最大、追责问责最严的一次监督检查行动。去年七部门开展的“绿盾2017”专项行动，共调查处理涉及446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问题线索2.08万个，关停取缔违法企业2460多家，强制拆除违法建筑设施590多万平方米；追责问责1100多人，包括厅级干部60人，处级干部240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