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根廷“电锯改革”：老百姓有点扛不住了，但“这只是第一步”

在电视讲话中一口气公布了30项紧急经济法令后，阿根廷新任总统米莱对着镜头严肃地表示：“这只是第一步。”

阿根廷当地时间12月20日晚间，米莱发表全国广播电视讲话，“电锯”般地向阿根廷现有经济制度开刀，这些经济法令包括停止政府干预私营企业经营、废除政府对商品价格限价、实行国有企业私有化等。

米莱在竞选中常拿电锯作为道具，声称要对阿根廷进行政治和经济切割。不过即便米莱如今坐上总统位，也无法随心所欲地挥舞“电锯”，阿根廷国会可以投票废除总统的紧急法令。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拉美所副所长孙岩峰向第一财经记者表示，米莱所在的自由前进党在阿根廷国会中力量偏弱，如果不能获得中右翼集团的支持，任何改革法案都不可能获得国会的支持，这将对米莱有所牵制。

“电锯改革”火花四溅

“我正在签署一项紧急法令，将放松阿根廷的经济管制，这十分迫切。”米莱这位曾经在电视上咄咄逼人的经济学家，如今端坐在摄像机前，身后是阿根廷内阁的所有成员。

如同市场预期的那样，米莱的改革方案中充斥着“废除”“取消”“放松”这样的字眼。除前述的政策外，取消房产租赁价格限制，取消外国人购买土地的限制，放松医疗、旅游、互联网、零售等行业的一系列法规和规则也颇为显眼。

这是米莱在“休克疗法”（shock therapy）上的最新动作。在12月10日的就职演说上，他就表示只有剧烈和痛苦的财政改革，才能解决当下经济危机，除此之外别无选择。他当即就宣布要用“休克疗法”来拯救阿根廷经济，他也预告道：“这自然会对经济活动、就业、收入和贫困人数产生负面影响”。

在完成权力交接后，米莱10日当天立即行动，签署了首份紧急法令，将阿根廷新政府的部门数量由18个减至9个。在其他国家必有的农业部、教育部和文化部等，都从阿根廷内阁中消失了，剩下的9个部门为内政部、国防部、经济部、基础设施部、司法部、安全部、卫生部、人力资本部及外交部。

有消息显示，米莱原本还想关掉卫生部，但在助手的苦苦相劝下，卫生部得以保留。

一不做二不休，阿根廷新任经济部长卡普托（Luis Caputo）12日宣布了米莱政府的首批经济措施，包括将官方汇率由1美元兑约400阿根廷比索，下调至1美元兑800比索，比索一口气贬值超过50%以上。

卡普托在视频讲话中反复强调，阿根廷“没有钱了”，“需要解决财政赤字问题”。为此他还宣布，为了紧缩预算，阿根廷将停止新建公共项目招标，并将取消“尚未开始”的开发合同。他解释道：“阿根廷的基础设施将由私营部门实施，因为国家既没有钱也没有资金来源来完成这些项目。”

阿根廷全国划分为24个行政单位，由23个省和联邦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市）组成。而在一系列“火花四溅”的新政后，截至16日，阿根廷已经有11个省先后宣布进入经济紧急状态，并公布了控制和减少公共支出的计划。一些省长还表示，他们因缺乏资金，今年12月的公务员工资恐将难以发出。

“休克疗法”本是医学术语，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由美国经济学家萨克斯（Jeffrey Sachs）引入经济学领域。他当时担任阿根廷邻国玻利维亚的经济顾问，采用“休克疗法”挽救玻利维亚经济，获得成功。

“休克疗法”通常是由国家主动和突然地放松价格与货币管制，减少国家补助，快速地进行贸易自由化，通常还会伴随将由国家控制的公有资产进行大规模的私有化。

类似“休克疗法”的改革措施，在阿根廷历史上并非首次。拉丁美洲一体化基金会及拉丁美洲战略分析中心负责人阿哈罗尼安（Aram Aharonian）也表示，米莱政府采取的一些措施并非首创，马克里（2015~2019年）等总统任内都实施过，但无一例外以灾难告终，让阿根廷成为一个负债累累的国家。

此外也有学者表示，米莱政府直接砍掉政府部门，可能会使国家管理和经济运作陷入混乱，最终反噬阿根廷的经济。

老百姓扛不住了

对于当前实施的新政，米莱表示满意。他说，汇率大幅下调后，美元对比索的官方汇率与黑市汇率差距缩小。但事与愿违，新政公布后，阿根廷民间黑市的比索汇率急跌至1美元兑1080比索的水平，各地物价迅速上涨，部分地区商品涨幅在100%。

货币在贬值的同时，政府还减少对交通和能源领域的补贴，这对于大多数阿根廷人来说将造成巨大冲击。同时，米莱政府还在酝酿劳动市场的重大改革，包括减少企业社保缴费、试用期延长、减少解雇赔偿等举措，这些措施的受益方明显是企业，而受雇佣的普通民众利益又必然会受到影响。

所以就在米莱宣布新一轮“休克疗法”措施的20日，左翼组织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市中心的五月广场举行首次抗议，要求为穷人提供更多的财政支持，并抗议政府削减200亿美元的公共开支和对示威活动的“犯罪化”。

此前米莱政府在18日曾对示威民众发出警告，谁要是在示威过程中封堵道路，就取消他的社会援助。左翼政党的议员则选择通过法律途径来对抗，请求法院宣布米莱政府针对示威活动的新规定违宪。

国际金融协会预测，阿根廷经济将在2024年萎缩1.3%。该机构拉丁美洲研究主管马丁·卡斯特拉诺说：“明年的经济衰退不可避免，我们认为这将是痛苦的一年。”

阿根廷中央银行11月发布的报告则显示，预计2023年该国通胀率将达185%。正因为民众对于现实的失望，才促使56%的阿根廷人最后将选票投给了米莱。

当经济“休克”真正来临之时，曾经投票给米莱的选民还会支持他的计划吗？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莫妮卡·德·博利表示，真正的改善需要时间，一旦阿根廷人发现他们的口袋空空，一切都没有变化时，他们会失去耐心，对米莱的支持可能会消失。

虽然民众怨声载道，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还是赞扬了米莱政府“大胆的初步行动”。IMF发言人科萨克（Julie Kozack）在一份声明中表示：“新政府果断实施的政策，将有助于稳定阿根廷经济，并为更加可持续和私营部门主导的增长奠定基础。”

虽然米莱的改革有不小的概率会遭遇失败，但如今无论阿根廷内外，都希望米莱在他四年的任期内能够创造奇迹，能够带领阿根廷经济在短痛后涅槃重生，走出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