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伟民：对我国经济运行的几点看法和建议丨首席评论

3月28日，国家信息中心2024年学术年会在京召开，十三届全国政协常委、经济委员会副主任，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原副主任杨伟民在会上发表了题为《过去十年中国经济的结构变化》的主旨演讲。在会议期间，第一财经《首席评论》栏目组针对“当前中国经济运行新特点、挑战及发展潜力”等问题对他进行了专访。

回顾2023年，中国经济顶住多重压力，实现企稳回升，GDP超过126万亿元，实现了5%左右的预期目标。但这一过程并非一帆风顺，2023年GDP实际同比增长5.2%，四个季度分别为4.5%、6.3%、4.9%和5.2%，呈现前低、中高、后稳态势。

对于中国经济出现的短期波动，杨伟民指出：“中国经济如同‘攀珠峰’，需要不断突破一个又一个的‘坎’。现在我们面临的是‘转方式、调结构、换动力’的坎。现在看来，‘攻关期’的时间还要长一些”。

“中国经济发展还面临着不少困难和新的挑战”，杨伟民表示，“今天的问题实际上是昨天问题的一个延续，‘今天感冒是因为你昨天抵抗力就下降了’，所以，目前的经济回升，基础还不稳固，但我们有条件、有能力实现5%的经济增长目标”。

如何看待年初增长超预期？

2024年1-2月份多项经济数据交出亮眼“成绩单”：1-2月份中国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同比增长7.0%；1-2月份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同比增长5.5%，居民消费价格同比也由降转涨；服务业生产指数同比增长5.8%......

杨伟民表示：“从一二月份的经济数据来看，今年一季度很可能会是‘开门红’，一季度的运行非常重要，对全年的信心非常重要”。展望全年，杨伟民表示：“今年经济会保持较平稳增长，名义增长和实际增长的差距会缩小，价格会有所提升，就业将有所改善，出口形势将好于去年”。

同时，杨伟民指出，1-2月多项数据有所好转，是2024年经济运行的良好开端，但不能过于乐观，不能忽略2023年同期低基数的因素。以消费为例，2023年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增长7.2%，居民消费支出增长是9%，看起来还是比较快，但这是建立在前年也就是2022年低基数的基础之上，2022年这两个指标都是-0.2%，前年的基数低，去年增长就快。所以，去年的消费总体上还是一种恢复性，而不是常态化的增长。杨伟民表示：“2024年消费要实现常态化增长，社零再增长7%、消费支出再增长9%是不容易的”。

全年经济增长5%具体有哪些支撑条件？

杨伟民指出，大致可以从两方面来看，一个是政策面，另一个是基本面。

从政策面来看：首先，是有增量的政策支撑。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从今年开始拟连续几年发行超长期特别国债”，这是一个完全新增的政策，一定会发挥拉动投资进而拉动经济增长的作用。

第二，是货币政策，《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社会融资规模、货币供应量同经济增长和价格水平预期目标相匹配”，这一全新的表述，为货币政策留出了充足空间。 “按照今年GDP增长5%、价格增长3%的目标，货币供应量和社融至少可增长8%”。

第三，是“增强宏观政策取向一致性”，以此来保障包括财政、货币等各项政策的同向发力。

从基本面来看，我国经济的基本特征是国内总供给大于国内总需求，只要有需求，就不愁增长。现在的主要矛盾是需求不足，所以当下的主要任务是扩大需求，当然，扩大需求的政策必须同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结合起来，即解决好当下的问题，又兼顾长远的机制建设。

未来经济增长空间在哪？

杨伟民指出，要发展新质生产力，通过科技创新、创新成果产业化，最后形成新技术、新产品、新业态，以此来培育我国经济增长的新动能变得十分重要。其中要注意的是，首先不能再变成重复建设，其次需要给市场放宽一些限制。以低空经济为例，我国960多万平方公里的陆地国土，应该将低空空域很好地利用起来。这将形成一个非常大市场，创造出新的“蛋糕”，既可以创造需求，也可以拉动供给。

杨伟民认为，中国房地产市场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中国有9.3亿城镇人口，其中有3亿左右的非户籍人口，这部分群体的住房需求还没有得到很好的满足。如果3亿人口能在就业地定居落户，就至少可以形成“1亿户家庭、1亿套住房、1亿台电视机...的需求”，完全可以成为新增的市场需求。

房地产过去是拉动我国经济增长的重要力量。2010年到2020年，房地产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8.8%，但近两年成为经济增长的拖累，都是负增长。房地产占到我国GDP的5.8%，如何使房地产“软着陆”、健康发展，成为今年经济增长的焦点问题之一。

近日，国务院总理李强主持召开国常会对优化房地产政策、促进房地产市场平稳健康发展作出重要部署。第一，肯定了房地产的重要性——“房地产产业链条长、涉及面广”，同时对房地产有了新的定位——“事关人民群众切身利益，事关经济社会发展大局”。第二，肯定了去年房地产的成就——“守住了不发生系统性风险的底线”。第三，会议提出“要进一步优化房地产政策”。针对当前房地产“卖不出房，收不回钱”等问题，会议提出要“系统谋划相关支持政策”。

杨伟民说，会议提出的完善“市场+保障”的住房供应体系，这有利于解决好特大城市“夹心层”群体的住房问题。这一群体“既不属于本地户口，收入又比低保要高，不属于保障范围，但在市场上买不起商品房”，所以，应研究保障房的范围。

会议提出要改革商品房相关基础性制度。比如，房地产相关税收制度如何完善？同时，土地财政是地府收入的重要来源，如何调整完善？“新一轮财税体制改革”，可能有些也要与房地产有关。公积金制度如何完善，如何更好体现公平性？此外，预售制、租售同权等等一系列的基础性制度，都应该往前推进。

杨伟民认为，通过这“一个政策+一个体系+N个制度”，将构建起房地产发展新模式，促进房地产既防风险，又健康发展。

记者：官悦溪 尹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