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保护组织又来阻止归真堂上市 这次提出120亿收购养熊企业

“反归真堂上市”阻击战持续多年后，动物保护界开始改变作战策略。

一方面通过第三方调查的方式，用公众意志影响政府决策；另一方面，探索终止活熊取胆业的多赢解决方案。“比如通过赎买的方式，将全国67家养熊企业收购，以彻底终止活熊取胆这种残忍的行为。”3月29日，北京爱它动物保护公益基金会(下称“它基金”)秘书长张小海对记者说。

在当日召开的首届亚洲黑熊论坛上，张小海粗略地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终止活熊取胆的初期费用为20-30亿元，后续代价包括养护那些黑熊的费用等，约45-90亿元。这样算下来，最多也就是120亿元，这些钱是值得花的。”

不过，对于这一说法，有业内人士表示，“可能性不大”。

数年前的归真堂上市风波

“归真堂”全称是福建归真堂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因其拥有中国南方最大的黑熊养殖基地，通过活熊取胆的方式生产熊胆粉等产品，加上多次谋求上市，成为动保组织围攻的对象。

2011年底归真堂公布其A股上市计划，目标是“抢占中国高品质熊胆制品领袖品牌”。

2012年2月14日，它基金联合72名社会知名人士，向中国证监会信访办递交吁请信，恳请对归真堂的上市申请不予支持及批准。

2012年2月16日，中国中药协会会长房书亭对记者表示，对于活熊取胆的不同看法，“主要是情感问题”。他说，在对取胆和非取胆的熊进行体检后发现，两者在生命体征、健康指数方面是基本一致的。

房书亭告诉记者，他曾亲眼见过活熊取胆，“取胆汁过程就像开自来水管一样简单，自然、无痛，完了之后，熊就痛痛快快地出去玩了。我感觉没什么异样！甚至还很舒服。”但此话迅速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

2012年2月18日，福建归真堂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在其官方网站上挂出公开邀请信，宣布对外开放养熊基地，为期两天，欢迎媒体记者和NGO人士参观黑熊养殖基地的相关区域，现场考察黑熊生态养殖、引流胆汁的全部过程。

2012年2月22日，包括第一财经记者在内的约200名中外记者实地参观了福建归真堂养殖场活熊取胆的整个过程。但同时引发了“熊痛还是不痛”、“熊胆是否不可替代”等更激烈的论战。

但与此同时，30余位医药界政协委员也联名签署提交的“正确对待‘养熊取胆’，保护中医药资源的合理利用”的提案，力挺养熊取胆。

这一期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官员在回应活熊取胆时表示，我国名贵的野生中药材效果目前无法人工替代。他说：“在加强对濒危动物保护的同时,将通过人工养殖的方式解决中药材需求问题，同时，科技部门也将加紧研究熊胆等名贵药品的替代品。”

同年12月19日，北京多位法学专家公开表示，福建省林业厅此前向归真堂颁发驯养繁殖和经营加工许可证的行为，违反了国家相关法律规定。

2013年6月，归真堂上市宣告终止。

2015年12月14日，归真堂在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披露其申请挂牌的有关文件，试图在新三板上市。一天之后的12月15日，它基金再次发表声明表示反对，并致函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监管部门，希望审核时考虑它基金的反对意见。

它基金理事，中央电视台主持人康辉表示，它基金反对归真堂上市、反对活熊取胆的态度是一贯而明确的。他认为活熊取胆挑战生命伦理，不符合我们国家在十三五期间大力倡导的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和共享的五大发展理念。他希望归真堂能够抓住机会，迅速实现转型。

前中国兽医协会会长、曾任国家首席兽医师的贾幼陵也站出来表示，“通过人工造瘘取胆，造成熊内部器官暴露于空气中，势必形成百分之百的感染机会，形成炎症、息肉、粘连、消化不良等原发和继发性的病症，造成了对动物的终身伤害与牵肠挂肚般的痛苦。”他还以一名老兽医的身份，呼吁执业兽医秉持职业操守和职业道德，坚守动物福利原则，只做预防和治疗动物伤病的工作，不能制造动物的病痛。

报告：97.4%公众认为活熊取胆残忍

不过，对于归真堂该不该上市、活熊取胆行为该不该存在等问题，业内仍然争论不休。“其实现在任何一个话题，不管你个人觉得这个事情有多么积极，但是拿到公众面前，总有各种争论。”北京爱它动物保护公益基金会理事长张越说，所以，“我们觉得解决问题，最好能找到一条途径，能够双赢或多赢。”

张越对记者说，当今科技发达，为有效的替代转型提供了极大的可能性，企业利益和社会公益的利益有可能达成一致。“我们希望用科学、理性、沟通的方式来取代残忍，取代争吵。”

论坛上，它基金发布了由零点公司所做的《中国公众对活熊取胆及熊胆消费态度研究报告》。据零点有数公司专家姜健健介绍，调查以麦肯锡公司Cluster Map城市划分标准所确定的中小城市为抽样框，对北京、上海、广州、哈尔滨、福州、武汉、成都、西安、太原、昆明等城市的消费者进行了在线调查，最终获得1892个成功样本。

调查结果显示，97.4%的公众认为活熊取胆很残忍，83.9%的公众希望取缔活熊取胆业，而仅有2.4%的公众认为熊胆制品不能被替代。

调查发现，熊胆制品在国内的消费空间也非常有限，市场趋向萎缩，前景不被看好。在受访者中，仅有一成熊胆制品的忠实消费者，超过七成从未购买过相关产品，而在这部分无消费行为人群中，九成以上(90.2%)表示未来也不会购买或使用熊胆制品。

姜健健介绍，调查发现，一些消费者其实并不了解熊胆制品的安全性问题。有研究数据显示，长期用于活熊取胆的熊100%都患有胆囊炎，38%的熊会死于肝癌，人工引流的熊胆主要来自于生病的黑熊，安全性令人担忧。“没有告诉之前，会有69.7%的消费者会继续使用产品，但是当我们告知了危险因素之后，公众意见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只有32.2%表示会继续使用。”

“我既不是熊胆使用者，也不是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论坛上，国家发改委中国投资协会文化中心主任郭紫仪说，“从投资的角度，我觉得最需要强调的就是‘止损’。”

郭紫仪说，归真堂三番两次上市被叫停，不管从道德、法律、投资人的层面，大家都不认可。归真堂不能上市，已经代表这个行业异样了。“从投资角度来讲，转型有多种办法，关键在于你愿不愿意走出这一步。”

“赎买”养熊企业可能性不大

“2006年，有关政府部门曾开过一个新闻发布会，说没有取缔活熊取胆的时间表。大家注意，政府的态度是明确的，最终是要取缔活熊取胆的，只不过是还没有时间表。”张小海对记者表示，“这个时间表迟早要来的”，终止活熊取胆早已是社会共识，只是目前大家在步骤上、节奏上可能有不同的意见，方法上也可能有不同意见。

张小海对记者说，终止活熊取胆，解决的是动物虐待的问题，解决的是消费者健康安全的问题，同时，解决的也是中医药产业国际化和国家、民族的形象问题。“几乎每个中国人都愿意看到这个问题的解决，但遗憾的是，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公开说出这个愿望。”

论坛上，张小海给大家放了几页PPT，他提出的一个思路是，通过“赎买”的办法，让归真堂等企业转型，也终止活熊取胆这一残忍的行为。

他给记者们算了一笔账：

终止活熊取胆的初期费用，包括赎买黑熊、补偿黑熊养殖设施投资、补偿设施员工下岗转产费用、补偿国药准字批准文号投资。目前，全国3万头黑熊，每头黑熊3万元，赎买费用为9亿元，加上上述其它费用，初期费用为20-30亿元。

之后是照顾黑熊的代价，包括人力、场地、饲料和医疗费用等，均计算在平均每只熊每年所需费用中，假设平均每只熊每年使用1-2万元，按黑熊寿命30年计算，共需45-90亿元。

“好像大家觉得120亿元是大数。我是成都人，过去几年，成都二环路修了一个二环高架，这个高架花了120亿元，如果我们在解决那么多问题前提下，花100多亿解决这个问题是不是值得呢？我觉得是值得的。”张小海说，如果不尽快解决的话，以后的费用肯定会更高。

中科院动物研究所副研究员解焱在论坛上表示，“一些企业之所以进入到野生动物驯养繁殖的领域，进行商业化利用，其实是与国家相关的鼓励政策有密切关系的。”解焱说，“我觉得在法律上应该纠正过来，避免未来有更多的企业误入高风险的行业，进去之后遭受损失。如果有的损失涉及到国家鼓励的话，对这种损失再去弥补就比较困难;如果完全是企业自愿投资的行为，没有国家的引导，那这种风险应该企业自己承担。”

不过，对于“赎买”养熊企业的说法，有业内人士表示并不看好。

归真堂对外公开的数据显示，该企业注册资本为人民币6000万元，于2000年成立。归真堂披露的业绩显示，2013年至2015年8月，归真堂净资产从3.34亿元提高到了10亿元。而2013年、2014年、2015年前8个月，归真堂的营业额分别为1.72亿元、1.73亿元和1.04亿元，同期净利润分别是6129万元、6233万元和3296万元。

与此同时，归真堂的黑熊数量也在迅速增加。与2012年冲刺IPO时相比，目前899只的黑熊养殖量多了499只。归真堂称，899只黑熊的账面价值合计8105.24万元，折合每只黑熊价值9万元。

“像这类企业，赎买得动吗?”业内人士说。

活熊取胆现场。摄影/章轲

3月29日，首届亚洲黑熊论坛现场。摄影/章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