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特彼勒总裁兼CFO布拉德利·哈弗森：大幅下滑的机械行业该何去何从？

在机械制造商美国卡特彼勒公司中，比布拉德利·哈弗森(BradHalverson)更熟悉企业运作的人着实不多了。与80后、90后的频繁跳槽不同，哈弗森的个人职业经历似乎太过简单：1988年至今，他只为“卡特彼勒”这一家企业工作过。不过平均2年换一次岗、经历了14个职位的他依然乐在其中。2013年哈弗森的职位又有了新动向，出任卡特彼勒总裁兼CFO。

让人有些沮丧的是，机械领域的内外部环境并不如哈弗森本人的职业生涯那么一帆风顺。上任不久后，各种坏消息纷至沓来，高速运转的机械制造业忽然停摆，正在下滑的市场让人提心吊胆，机械行业的谷底依然深不可测，这一切给了哈弗森不小的压力。

但嘴角挂着浅浅微笑的他，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记者采访时并没有表现出焦躁不安，直面现阶段的各种矛盾、对公司进行大范围战略重组、持续推进研发与创新，反而是哈弗森和所有卡特彼勒管理层对付市场低潮时期的对策。

为了下阶段裁员

卡特彼勒是一家拥有最多机械设备的全球500强公司，从采伐机到推土机、井下作业机、挖掘机、压路机无所不有，同时它也做二手租赁、融资和能源业务。作为卡特彼勒的总裁兼CFO，哈弗森对财务数据十分敏感，这也为其更快地从大量数字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带来了裨益。

这种敏感性可能与他的大学专业有关。1982年从伊利诺伊大学毕业后，哈弗森一度从事公共会计工作，6年后正处于业务上升期的卡特彼勒需要大量财务人员，他得以正式加盟，这也成为其职业生涯的重要转折点。

（图为布拉德利·哈弗森）

仅在美国本部停留了5年时间，哈弗森就被派往“欧洲之心”瑞士日内瓦，任卡特彼勒海外公司(CaterpillarOverseas,S.A.)的战略及规划顾问。表现出色的他，很快成为卡特彼勒驻欧洲财务官，负责欧洲、非洲及中东地区的财务申报工作。3年后(即1996年)，哈弗森又被调回美国，负责全公司总账会计及财务系统管理工作。

1998年~2002年期间，他开始着手管理卡特彼勒发动机事业部下的多个商务资源部门，并任业务发展总监。2004年~2013年，他分别担任公司财务总监、财务服务事业部全球副总裁，主要负责公司审计、公司财务、全球税务及贸易、全球营收管理及企业成本和业务分析等。3年前，哈弗森再度被委以总裁及CFO的双重重任。

但履新后的哈弗森很快迎来了严峻挑战：行业大幅衰退、卡特彼勒的业务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公司收入及利润出现了显著倒退。

办公桌前，哈弗森看到了寒意袭人的财务数据表：2015年，卡特彼勒全球收入470.11亿美元(2014年为551.84亿美元)，1年内下降达80亿美元左右，大大超出了卡特彼勒高层“降50亿美元”的年度预期。当年，公司利润35亿美元(2014年为58.8亿美元)，每股收益由前期的6.38美元迅速降至4.64美元。

下滑的两大重要原因也很明确，经济增长疲软和大宗商品价格的重挫。中国、巴西等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放缓尤为明显。而大宗商品中，低迷的石油价格对卡特彼勒能源、交通业务中“石油钻井和油井服务提供支持”的部分同样造成了巨大负面影响，在这一领域，卡特彼勒2015年的新订单率同比下降了近90%。

“石油价格的下滑幅度超过预期，美元走强，工程机械设备销售进一步下降，资源行业中与矿业相关的销售也低于预期。”卡特彼勒官方如此解释面对的困境。

今年第一季度，恶劣的市场环境通过数据再度被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公司营收95亿美元，仍逊色于上年同期的127亿美元;净利润也收窄至4.94亿美元。卡特彼勒受到了全球采矿和建筑活动放慢的影响，销售同比连续40个月下滑。还有分析人士甚至注意到去年一季度卡特彼勒曾回购自家的股票，而今年同期这类回购动作并没出现，这似乎预示着卡特彼勒自己对市场何时恢复元气也无法准确预测。

包括哈弗森在内的诸多管理层也对公司2016年的收入预测做了调整，从原来440亿美元的预期下调至420亿美元。今年4、5月，公司的销售收入分别比去年同期下降了12%。

对于上述情形，哈弗森倒没表现出太多的焦躁不安和负面情绪。他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说，“卡特彼勒所在的行业本身就具有强烈的周期属性，目前的衰退周期，确实要比过去的正常时期更长。但卡特彼勒是一家具有91年历史的公司，成功地度过了许多衰退周期。我们也在积极应对这轮新的衰退周期，并期待经济复苏时卡特彼勒处于有利地位。”他表示，卡特彼勒正在做战略性大重组，也做好了产能的管理准备。

大幅裁员计划就是哈弗森所提的重组战略之一。2018年底前，公司计划裁员1万人，而今年年末约有4000~5000人将会离开公司，多家工厂也会很快关闭。通过裁员、关厂等一系列措施，卡特彼勒希望实现每年可省下15亿美元。哈弗森解释道：“重组措施的目的在于，让成本结构与需求相一致。我们有足够的产能，所以这些举措对现有产量、销量几乎没有影响。当经济复苏时，这些举措也不会影响我们提高产量。”他说，重组之后的卡特彼勒更能体现“精益制造”的特质，对卡特彼勒全球现代化工厂发展更有利，而公司会通过缩短交付周期来自然地提升产能，这对企业和客户都有利。

全球工程机械行业的严重倒退，致使之前各家公司人员过多的问题暴露无遗，裁员成了行业普遍现象。《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梳理发现，国内知名的工程机械企业三一重工(600031.SH)近年来员工总数持续削减，去年年底时总员工降至16119人，为8年来最低。柳工(000528.SZ)的数据亦显示，总人数最高峰是2012年和2011年，分别为15378人、15306人。而到了2015年，员工数已降低至10986人。

华创分析师李佳对《第一财经日报》记者称，裁员是制造业的自然发展规律，“这在工程机械行业中尤为明显。过去这几年，厂房、人员的投资都花了很大成本，但房地产和基建行业则是逐步放缓的，未来整体需求也不算明朗，因此人员自然会有流失和淘汰。”他表示，部分企业之所以在经济低迷时期相比其他同行在用人结构的调整上更为剧烈一些，可能在于这些企业对市场竞争态势更为敏感，为了把握行业发展的最佳时期，在增加生产线和研发投入上也不遗余力，而到了产能过剩阶段，人员开支相比之下也更庞大，所以减员也就更多。

行业出路在哪里？

裁员与关闭工厂都有可能在短期内应付市场的下滑。但市场外围情况并不乐观，大宗商品价格未完全企稳、英国退出欧盟、美国经济加速周期未到来，能源、资源与工业领域会不会持续走低，这对卡特彼勒的现有业务是否也会造成很大冲击?

对此，哈弗森仍然很乐观，他认为，经济周期必然存在。相信世界依然需要城市、高速公路和其他基础设施，以及相应的原材料和能源来支撑和维持社会发展。能源和交通领域要满足许多不同行业的需求，包括石油和天然气、电力、海洋领域、铁路和工业设备，这给卡特彼勒带来了多样化的需求和增长潜力。发展中国家中的城市化和日益发展壮大的中产阶层，也会使全球能源需求增加。“事实上，我们相信到2040年，这些国家的能源需求量将是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家(OECD)的两倍。卡特彼勒的油气解决方案、发电等业务也会由此受益。另一方面，建设公路、桥梁、港口和机场等基础设施建设是卡特彼勒的业务核心，这些都是保证人类在全球范围内不断改善生活的基础。”

对中国市场，哈弗森也表示，“国内工程机械行业在今年一季度实现了同比增长，这是自2012年行业下滑后首次呈现增长势头。不过，中国经济增长速度的放慢也对卡特彼勒所服务行业的产品需求有影响。当然，中国在产业升级、城镇化、创新、智能制造、可持续基础设施、新能源、节能减排、环保等领域推行了一系列政策措施，卡特彼勒所服务的行业会拥有更多的发展机遇。”

收入和利润水平的降低，并没有影响哈弗森及其同事忽略客户、忽略技术。哈弗森在上任总裁及CFO之后，拜访客户的次数反而增多了。他也让各个高级财务代表有空都去客户那儿转转。“如果我能早一点花时间与客户在一起，我就可以成为更好的业务经理。”他笑着说。

以拜访一个采矿客户为例，哈弗森不仅要看对方是如何使用履带式拖拉机来生产作业的，同时也可从客户那儿了解对技术存在哪些新需求、对方的思考方式是怎样的。“这一切，都可让自己在技术和资源分配、创新上走得更远。”

投资未来

近2年来，卡特彼勒在创新领域做了大胆尝试，已投资的项目就有3D打印、热力成像手机等新兴产业，不少产品线与原有的工程机械看似有天壤之别，不过哈弗森本人告诉《第一财经日报》记者，这类创新并非凭空而来。

例如，卡特彼勒已使用3D打印很多年了，以往通过3D打印快速成型制造了50000个模型。而今天3D打印的使用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3D打印创新实验室能迅速而轻松地打印出研发人员的概念设计，同时也让我们的工程团队优化设计流程，加快工作进度。”

美国田纳西州戴尔斯堡的卡特彼勒变速箱总成工厂装配程序出现了一点故障，需要几周时间才可解决。如果关闭装配线工厂将承受一些损失，而客户也需等待更长时间才能获得新的变速箱。很快，卡特彼勒团队通过3D打印技术制造出了一件临时使用的塑料工具，并连夜送到工厂，保证了装配线的持续运转。

来自卡特彼勒3D打印团队的JimLaHood就说，“3D打印能给工厂带来无限可能。对于没必要用金属材质的小型工具和计量仪器来说，现在就可以依赖新技术变为塑料材质。”哈弗森也表示，3D打印使制造零部件更具有可持续性，而一直让人头疼的、销量较低的零部件也会快速被制造出来，卡特彼勒也计划帮助代理商在工地实现3D打印设备零部件，从而节约时间与成本。

今年早些时候，卡特彼勒和另一家公司还联手推出了第一部热感成像手机。只要轻触一个按钮，热感图像就会生成，使用者可以迅速识别可能的设备故障，监测机器的性能。

风险投资部门也在不断寻求新技术，其中就有无人机这一项。哈弗森说，最先进、最易掌握的设备和技术是卡特彼勒的创新方向之一。

与法国无人机公司Redbird的合作，促使卡特彼勒的经销商、客户施工更趋智能化。创立于2013年的Redbird使用无人机收集航空数据，并通过云计算等专用算法分析这类数据，可帮助客户提高生产力和决策能力，优化材料库存管理、运料道路和项目进展等。

（图为Redbird公司产品内景图）

卡特彼勒的公司内部研发也没停下来。其主要研发领域包括新产品导入和企业技术战略，后者对于保持公司的竞争优势十分重要，它可以确立卡特彼勒需要专注的研发技术领域。

“为了确保专注力并便于管理，我们将技术战略分为四个部分：能源和交通、机器和机器系统，自动化和企业解决方案、工厂技术解决方案。”哈弗森认为，卡特彼勒的研发专注于排放控制、提高效率、减少成本、提高生产力和安全性，以及减少对环境的影响，例如远程控制、自动化、混合动力、能源储存和恢复以及可替代燃料等等。

“在过去五年时间里，我们平均每年在研发上投入逾20亿美元，这相当于我们全球销售额的4%。”哈弗森表示，放眼未来，投资于未来的研发，再配合精益制造、代理商能力加强等，都会促使卡特彼勒加快实施数字化战略，“我们期待这些举措能够有助于卡特彼勒在行业复苏的时候取得坚实的业绩。”

（本报实习记者钟瑞芳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