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欧公投一月后，英国的时尚还属于欧洲？

Sibling秀场上，设计师身着“留下来”T恤，以示留欧派立场

“以前，巴黎、米兰和佛罗伦萨都很近，一张飞机票的距离，一个小时欧洲之行的短途，但现在不一样了。”英国脱欧公投时，时尚网站Highsnobiety的英国编辑埃里克·林奇(Alec Leach)正在参加巴黎男装周。“意大利人带我下馆子，丹麦人和我拼酒。他们都说着近乎完美的英语，除了有些口音。”

当地时间6月23日脱欧公投结果宣布，正是巴黎男装周的末尾，埃里克选择以喝酒和开玩笑，来应对这让人惊讶的消息，但内心深处，他不知回到英国后，将面对的是怎样的未来。

“我们礼拜五醒来，听到了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消息。”同一天，男装设计师露·道尔顿(Lou Dalton)在巴黎醒来，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见了客户，然而事情的走向却出乎意料的顺利。“我们日本地区的负责人原本只精挑细选了一些在日本接受度较高的衣服，但看到英镑缩水后，他直接叫我们把整个系列用船送过去，因为他知道现在是销售的好时机。”

虽然90%的英国设计师都是坚定的留欧派，对于脱欧后的时尚产业也有一些灾难性的预测，但是英国时尚业在脱欧公投后遭受巨大损失了吗?至少目前为止，情况都在控制之内，而且不少公司多赚了利润。

英镑下跌，首先为零售商创造了商机。Burberry裁减了1亿英镑的开销，只损失了10%的利润，且7月初全价购买商品增加了50%，股票也有所上涨。这种现象被称为“差价顺风”，“英镑汇率的不平衡会让一些奢侈品牌受益。”一位花旗银行的奢侈品分析师说。一名英国代购告诉第一财经记者，脱欧公投后，每天来咨询代购的人多了许多，一天大约有几十个人来咨询，成交量也有所攀升。

一名女性从一家奢侈品品牌门店路过

不过，不少设计师和分析师对于脱欧后的长期表现持悲观和观望的态度。差价顺风只可能是短期现象，等到英镑稳定后便不会持续，对于一些旅游购买占比较大的公司而言，这或许是一个短期出路，但对于其他奢侈品和服装品牌而言，考虑到大部分和意大利制造相关，英镑贬值使得利润下降，成本上升，它们只能相应地调整价格，而且许多顾客持观望态度，按兵不动，以期英镑会跌得更厉害，所以根本没有所谓的“差价顺风”利润。

企业因为无法预知日后的发展而减缓发展速度，失去投资;设计师的工作日常从提前六个月想好工作计划，改成“先过了明天再说”。弥漫在市场上的是不确定的恐慌。

但不论是新兴设计师还是已经有稳定产业链的设计师都认为，留欧的好处大于弊。“我的男装系列从1976年就开始在巴黎发布，我也从意大利和其他欧洲各处购买布料。”保罗·史密斯(Paul Smith)说。而对于“英国制造”可以降低成本的预期，许多设计师更是嗤之以鼻。“这种观念真是简单粗暴。”设计师帕特里克·格兰特(Patick Grant)说，他在英国布莱克本有一个自己的工厂，大部分的衣服都在英国生产，“但是基本的棉花纺织品来自意大利，拉链来自意大利，饰片和纽扣来自德国。”在英国生产所省下的成本，被脱欧后这些物品进口价格的上涨所抵消。

脱欧相当于无形中建了一堵墙，在湍急的河流里塞了一个漏斗。时尚的步伐不可能因此停下，但会减慢。自从1973年加入欧盟后，英国出口欧洲的物品有了巨大的增长，当其他贸易都呈递减之势时，时尚输出与日俱增。脱欧后英国将退出欧洲的统一市场，在和28个国家的贸易中无法自由流通，将出现许多关卡。

Gucci 2017年度假系列，有经典的米字旗元素

比起贸易关卡，人才流失才是更具打击性的。可以说，如果没有加入欧盟，就没有伦敦的“时尚之都”地位。欧盟保证人员、服务、商品在28个国家内自由流通，各国的设计师都被吸引到圣马丁或皇家艺术学院进修，最终受益的还是英国的时尚界。

驻扎在伦敦的苏格兰设计师克里斯托弗·凯恩(Christopher Kane)对《纽约时报》说：“我公司里最棒的女裁缝都是从意大利来的，其余的裁缝则来自欧洲各地。想想我要花多少钱搞定她们的Visa。”能够满足高端品牌的英国裁缝稀缺，而且面临后继无人的境地，英国在时尚教育方面也没有跟上，导致整个产业里的中流砥柱都来自欧洲，比如法国和意大利。“我自己的工厂里，三分之二的人都是欧洲来的。”帕特里克说，“我在布莱克本找学徒都找了一年多了，非常困难。英国的教育体制跟不上需求，年轻人里没什么学徒。”

可以预见的是，未来到英国留学的欧洲设计人才会因签证问题而优先考虑法国和意大利，英国的学生想去欧洲创业或学习的机会也会变得更加困难。大二服装设计系的学生苏菲(Sophie Young)告诉记者：“我很担心毕业后的就业问题，显然公司们都自顾不暇，更不要说就业了。无论是去欧洲工作还是做项目都会更贵和不方便，这让学生很难从中获得最大的体验。”

“以前我会对毕业生说，去巴黎，去纪梵希，去迪奥。”英国时装学校、西斯敏斯特大学的课程导师安德鲁(Andrew Groves)说：“要是他们喜欢你，你就会被留下。但显然英国退欧后，我就不能这么对他们说了。”

英国媒体指出，退欧不会让本就糟糕的高街品牌表现更差

面对已经无法挽回的局势，不少英国品牌都已经做好准备，计划下一步。英国零售商协会表明他们会把单一市场的目标放在首位，并且督促政府尽快公布脱欧细节。Burberry为应对脱欧，计划在英国建造一个编织厂并于2019年开工，专门制造品牌最有名的风衣。

虽然设计师们更愿意看到留欧的局面，但不少人也已经开始学着向前看。奢侈饰品设计师安雅·欣德马奇(Anya Hindmarch)紧锣密鼓地和她欧洲的合作者联系，“多谢了巨大的游客人流，我们的门面迅速扩张，而且合作的意大利供应商表现出了巨大的决心将继续合作，并督促意大利政府保证贸易流通。”

这当然不是说英国要放弃欧洲市场，而是减少英国奢侈品中的欧洲元素，走出法国和意大利的限制，同时加强全球市场的投放。“我们在这行里已经干很久了。”保罗·史密斯说，“我们有信心面对一切暴风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