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杨燕青(第一财经日报副总编辑、第一财经研究院院长)
嘉宾:
姚余栋(大成基金首席经济学家)
杨峻(陆金所副总经理兼首席风险执行官)
关新(宽资本董事长)
孙红岩(银科控股金融创新实验室负责人)
杨燕青:多谢各位朋友回到我们峰会的现场,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今天我们这一节是非常有意思和有挑战的一节,我们一起展望金融的未来。对于金融的未来,我们搞金融的人和搞科技的人看法可能是不一样的,但是无论大家的视角是怎样的,大家的结论可能都会有一些共同的构成部分,这个构成部分就是金融可能在未来的几十年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背后的核心力量应该是技术,未必是以前的那些金融基于金融风险管理的所有规律本身,这个可能是大家的一些共识。
今天我们这个论坛非常强大,我们有科学家和金融家,我们有从传统银行业现在转型到新金融领域的风云人物,同时我们也有科技和金融投资相结合的业内的先锋,今天是一个特别好的论坛组成。因为我们讲金融的未来,我第一个问题问给三位嘉宾,在你们心目中,如果是两个时间点,一个2020年,一个2030年,你们认为在这两个年度的时点上,你心目中金融的未来大致是什么样子的?有请孙总先谈谈看法。
孙红岩:我不太清楚2020和2030年这两个时间尺度应该怎么估计,但是我想可能一般的一个方向性的问题就是,以前的金融技术存在于机构里面,而这些被很多科学家,或者是金融机构的分析师所能用的东西会越来越多地传播到普通人之间,就是在2030年左右,每个人的知识水平在理解他自己财富的能力上和使用金融工具来管理自己财富上,应该和机构之间的差距是缩小的。
杨燕青:您说的是2030年,对吗?
孙红岩:对,2020年的话,我觉得可能在这个期间会有很多变化,这个金融技术的发展有可能会有一些很快的变化,每一件事情现在都不是特别稳定。
杨燕青:所以我们才要开始大的猜想。
孙红岩:2020年,云计算跟大数据,现在大家比较流行的一些话题,会开始变得成熟一些。但是在这中间会有很多新的技术出现,因为我知道有很多小公司,他可能在做一些非常颠覆性的技术。
杨燕青:您能否举几个例子,这些最具颠覆性的技术是什么?会改变金融的是什么?
孙红岩:这个东西还是在人工智能里面,比如智能投顾,现在只是概念的事情,中国和美国都在做,谁能做得好还不一定,现在所谓智能还是在模拟我们自己大脑的思维,它只是说怎么样用机器去掉情绪化,因为我们每个人在做投资的情况下是有很多情绪化的东西。我们的程序,或者我们发展的技术,他会把一些你做得比较有情绪化的一些东西会去掉。
杨燕青:所以您暗含的意思就是2030年的时候,类似AI这样人工智能的技术,会决定那个时候我们拥有的金融业是什么样?因为大多数人会有渠道去获得这些AI武装的技术,所以个人和机构的能力会更趋向于一致。那杨总您心目中金融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杨峻:主持人问了一个非常难回答的问题。我做金融22年,但是往往踢球的都预测不到比赛的结果,(贝利)每次预测都是错的,所以现在让我预测2020年和2030年的金融会是什么样的,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会做一些猜测,我也很同意孙总的观点。目前科技和金融的一个结合,现在是一个大家非常热议的话题,大家都觉得科技可能会改变金融运行的方式和模式。我觉得确实在很大的程度上,科技是会提升金融业运行的效率,大幅度降低运行的成本,也会让它服务到更多的人。我要预测的话,我觉得在未来的10年、20年里面,金融会实现普惠,就是因为有了科技的助力。因为其实现在大家也能感受到,我们金融业当中有很多很有意思的矛盾,比如,大家觉得现在融资难、融资贵,好像中小企业搞不到资金,金融机构都不待见他们;但是另一方面,我们在座的都会感受到,老百姓手里还有大量闲余的资金要投资,他买不到合适的理财产品,一般的老百姓还没有办法投资。
杨燕青:杨总和孙总的观点是类似的。但是整个金融大的架构,包括他底层的这样一些架构,包括浦发和建行,在本来的银行业的基础架构上花费了大量的精力。那么,这些基础的架构和背后的架构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吗?在这个之上可能才是普惠的概念,对不对?
杨峻:我说普惠的概念不只是我们个人的投资者会拥有很多的工具。为什么原来金融机构不会做到普惠,不愿意服务那么大的人群,是它真的不愿意吗?不是,因为是在商业上不可行,因为服务的成本太高。但是有了新技术,比如人工智能、机器学习这些互联网为代表的先进技术,它可以大大降低原来银行运行的成本,或者金融机构运行的成本,在这个基础上它去触达更多的客户,这在商业上成为了一种可能。这样金融将真正能够做到和实体经济更好的契合,能够为需要资金的企业、人群提供合适的资金,能够为资金供给方提供合适的渠道,将来金融跟我们生活的联系会更紧密,为我们实体经济的助力可能会更有效。
杨燕青:非常感谢,这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判断。您能举个例子吗?比如,陆金所是用的和浦发过去不同的技术。您能从陆金所的角度,说一下利用技术怎么降低了成本?在什么范围内实现了普惠?
杨峻:传统银行跟客户之间的连接是要通过物理网点,通过客户经理跟客户的联系。
杨燕青:现在大家都用手机银行。
杨峻:这个还没有成为银行的主渠道,但是在互联网这些企业,他几乎没有线下跟客户的沟通,他完全打掉了这个中介,他也没有网点,以前我们说一个银行会引以为傲的是每次在年报说我们有多少网点,这是很大的竞争优势,因为代表你有很多的渠道。但是现在可能会成为一个负担,让你的运营成本增加很多,所以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当然还有在产品设计、客户触达、客户体验,客户做融资投资这个过程中,所有的流程设计都是完全不一样的。
杨燕青:可以举个例子吗?
杨峻:传统金融机构可能会比较多的以产品为中心,我这个产品是要卖给哪些人,所以我要去设计这么一个产品,我在内部的管理是怎么样的,是这个逻辑。是先有产品,然后设计在哪个渠道推,然后再去触达客户。但是,现在互联网的思维更多的是场景切入,客户在很多的生活场景当中,在哪个地方需要金融服务,哪个地方可能花钱、融资,是从客户体验的角度、从场景切入的。传统金融机构是从产品切入,最后有可能感觉差不多,但是他们由于出发点不一样,最后结果还是不一样。
杨燕青:但是现在传统金融商也在尝试用互联网做事,稍后我们继续讨论。但是再追问一个问题,孙总说的2030年个人和机构之间的优势劣势会发生变化,两个可能会趋近,您认同吗?
杨峻:我认为很有可能。因为有了人工智能这个技术之后,原来机构拥有的专业优势可能就不是那么明显了,机器人会告诉你所有的答案。
杨燕青:那个机器人是归属于一个公司?还是我们个人也可以去购买那个机器人?
杨峻:技术发达以后,会让成本降得很低以后,我相信每个人都会享受到服务,当然技术无止境,永远都会有更好。
杨燕青:关总,您从投资人的角度,怎么看未来金融大智慧会是什么样子?你是不是同意前两位的判断?
关新:我认为2030年以后,这个世界上只有两大货币,美元和人民币,所有国家都会在虚拟货币上打主意,虚拟货币可能会造成国家和货币之间的竞争。我觉得十三年以后,电子钱包,或者植入到人体身上的钱包会变成一个很重要的工具,到那个时候可能就没有什么普惠金融可以讲,我觉得那个时候金融公司也可能不存在了。我看2020年的时候,基本什么都不会变,因为我们现在都在试验阶段,现在我们讲的都是去中心化,但是实际上造成的是更多的中心化,这个实际上跟本身的技术是背道而驰的。但是我相信当技术和价格都下来的话,如果大家都愿意带电子钱包,我觉得微信可能会成为一个最大的虚拟货币的银行。
杨燕青:您刚才讲到,全世界只有两种货币,就是人民币和美元,人民币和美元是作为货币当局的形式存在,还全球的货币存在?大量的虚拟货币是属于哪个国家,还是属于全球化大家可以相互竞争的货币?以前有的货币和未来的电子货币怎么去和平共处?
关新:其实全球的货币非常多,但是基本上效率非常低,他不在技术上,而是在使用方法上,今天在国际市场的货币交易量是我们所有股市交易量的好几倍,这些钱在各个对冲基金和货币之间跳来跳去,实际上没有进入实体。我觉得这是全球要很快解决的问题,今天这个货币是要对冲美元、日元,明天再对冲欧元,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我觉得如果中国和美国联合起来,对这方面的资金、资本进行规划,全世界的经济会好很多。当然,这是我个人的观点,钱太多了会造成很多的浪费,因为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来解决,普通的老百姓还是不会受益。
杨燕青:孙总,您怎么看关总的预测?在2030年的时候,全球的货币体系和区块链技术,包括货币金融体系,您觉得在这个领域,按照关总大胆的方向去畅想,未来最优的局面和最糟的局面是什么样?
孙红岩:我倒是希望2030年,只剩下两个货币,但是不太可能。日元是比较强硬的货币,因为他海外资产很多,国内的外债比较少。瑞士的货币也是比较强硬的,它有几个工业非常强硬,出口比较厉害,他有一定的安全性。但是,欧元是有问题的,我们可能都讨论过,有政治上的问题等。
杨燕青:如果欧元解体了,就会有18个货币再出现。
孙红岩:那可能不一定是坏事情。
杨燕青:所以关总是说货币越来越少了,您是说货币越来越多了。
孙红岩:我是希望货币越来越少,因为货币造成经济的不稳定。
杨燕青:您说的其实还是传统上我们说的货币,但是如果我们用未来的电子货币的概念呢?
孙红岩:电子货币现在只是一种支付的形式,我们不是光解决货币的问题,我们要解决信用的问题,不仅仅是货币的问题,因为造成世界泡沫的主要原因还是信用的扩张,想用货币去解决信用的问题,其实是造成了市场的不稳定性。
杨燕青:我们假设这样一个场景,我们让G20在未来发生巨大的作用,G20达成一个协议,全球只有人民币和美元使用,但是同时用其他电子货币的方式来支撑人民币和美元,同时也鼓励其他新的电子货币可以创造出来。
关新:这其实是两个概念,虚拟货币和电子货币其实是有区别的。电子货币实际上是现在货币的衍生品,或者是支付的手段。但是虚拟货币完全是另外一个新的货币,这个货币是对各个国家的央行体系都是有冲击的。这个我认为讲到普惠金融,全球化普惠金融肯定要出现的。
杨燕青:那您认为比特币能承担这个角色吗,今天的比特币?
关新:起码是一个方向。现在它不能成为一个方向的原因是,现在很多金融机构还是很惧怕它的,包括央行,但是它作为一个新的货币发行理念和控制理念,它不光是支付,而是作为整个的一个体系的话,它其实已经被很多的地方开始接受,你接受区块链的话,其实很多的原则都是接受的,去中心化等等。
杨燕青:现在在交易过程中,用的分布式记账的概念和比特币实际上技术是一样的,使用的方法是不一样的,我的理解是这样的,不知道杨总怎么想?
杨峻:这些新型的技术现在大家都在思考它未来会怎么样跟我们的现实能够做一个很好的结合,我觉得现在可以放开地去想,这个没有边界,就像可能十年前我们也不会想到现在我们几乎都不用现金,昨天我看印度90%以上的交易都是现金,所以它的总理取消了大面值货币流通。这些实际上我们自己也很有体会,你没有想过到现在几乎出门都不用带钱包了,手机基本上就OK。
杨燕青:假设到2030年,你觉得区块链技术、分布式记账技术,会怎么样改变人类的货币金融体系?能不能按照关总的思路去看一下2030年我们会怎么样?
杨峻:这一部分我比较同意关总的看法,区块链的核心就是让人与人之间形成信任,我们的金融当中的问题都是基于不信任产生了很多的产品、交易工具,都是为了解决不信任,但是如果你在技术底层就解决了互相不信任的难题,实际上很多金融会变得非常的简单,就像关总说的货币、交易,就会变得非常的容易,不会存在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将来支付宝的功能可能都不需要了。
关新:互联网的发展是一个基础设施。互联网怎么出现的?不是有人说我要做个网,而是大家开始做局域网,做局域网的时候发现所有做局域网的人都死了,所以就要做一个公众网。然后就有IP等,协议本身的升级就和比特币的升级是一样的,它的信任是一点点搭上去的。
杨燕青:所以,区块链技术或者分布式记账技术会彻底改变基础设施,孙总您怎么看?
孙红岩:我是肯定支持这个。
杨燕青:有没有和它相竞争的技术,潜在的竞争对手?
孙红岩:我想会有。区块链有什么好处,他没有一个主权的限制,任何一个货币都涉及到一个主权的问题。它本身就是为了平衡账目,为了支持这个市场,有人为的因素去控制。
杨燕青:我问几个具体的问题。大家对区块链有很多的争论,比如说大家认为新的技术应该提高效率,但是分布式记账的效率没有提高,可能效率反而更低了。有人认为区块链是去中心的,有人认为不是去中心的,也可以中心化。区块链和全球的监管和央行的主权是相矛盾的,但也有人认为是可以相结合的。您怎么看?
孙红岩:我没有太了解分布式记账。比如有两个人要通过一个银行去解决支付的问题,这个效率其实不是很高的,他可能需要两天的结算。
杨燕青:我再问一个具体的问题,比如量子的通信技术和量子金融交易的技术会成为区块链技术的竞争者吗?
孙红岩:我是懂一些物理,但是量子到那个地步我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杨燕青:区块链方面,针对我刚才那三个问题,您怎么看?
关新:我觉得这是一个哲学的问题。区块链和比特币的出现就是要取代我们现有的货币制度,去中心化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光提高效率,是作为一个让大家民主,所以你怎么样把一个民主的东西拉到一个民权集权的上面,当然也可以提高效率。比如香港在做的区块链,比如说有人同时跟三个银行申请贷款,三个银行都要处理一下,那不是很糟糕吗?但如果香港经管局说要做个区块链,那么这个人申请一次,所有的银行全都知道了。那么就可以避免银行之间为了一个贷款而进行重复的计算,这个是省力的。但是这个省力了以后,又增加了一个新的监管制度,这个监管制度就是我这个贷款的方式是应该停留在哪个银行里头,或者说要提交给谁,如果提交给中央银行,等于又有一个中心发生了。所以这个和比特币是背道而驰的,将来各种各样的货币会有的,但是整个哲学体系的思想,每一个人都可以有一个方式可以相信对方,我们的交易瞬间产生的时候,不需要第三者,这个交易的档案是分布式地存在于整个的互联网当中,而不是受制于每一个公司。现在当然最大的问题是安全问题,你放到网络上到最后没有了,包括我现在购买比特币,我有时候找不到我的比特币放哪儿去了。
杨燕青:您买了多少比特币,情况怎么样?
关新:我是买着玩儿。我很早就投了比特币的电子钱包,我们认为以后电子钱包会植入到你的脑子里或者是你身上。因为你放到一个中心的地方,你真正要用的时候,其实调出来有的时候没有那么快。我是觉得在这个方面,我们在做的事是颠覆整个金融行业的,不是今天我们讲效率不效率的问题。
杨燕青:我再把问题往前推一点,分布式记账技术是一个哲学的概念,哲学的概念要契合我们人类社会既有的经济和金融制度当中。微观金融的完美加总到宏观金融的时候未必是好的,就会导致金融危机。假如从货币的角度,我们不再需要一个集中化的概念,意味着我们不需要全球中央银行。有伟大的经济学家也说过,全球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是中央银行的诞生。请问三位,你们认为到2050年,全球的中央银行会消失吗?
杨峻:我觉得这个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新技术,因为他涉及到政治和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我更愿意相信这些技术的出现会改变我们人类生活的习惯,或者商业规则,比如说原来复式记账法出现,资产负债表原来也没有的,但是这个东西出现以后,他使得企业之间商业的交易模式和方法发生了改变,所以区块链技术可能更多地会接近这方面,对金融交易和商业运行的各个方面都会起到作用。但是,这个作用有多大?会不会让中央银行消失?这个真的很难预料,因为会受到太多因素的影响,不是光一个技术就能够决定的。
杨燕青:孙总,您过去20年的经历,包括对技术和金融的把握,您觉得怎么切入到今天我们金融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去,您跟我们做一点分享。
孙红岩:我很早的时候用超级计算机,但是你得交得起钱,才能用这个东西。现在的云计算这些技术可以让每一个普通人享受,因为费用现在降得很低,现在云可能大家都能接触,大数据大家也都能接触,比特币大家也都可以。但是,在多少年以前这个东西你是不能做到的。我想,金融跟科技的结合就是改变了我们生活的效率。
杨燕青:非常感谢,我想问三位两个具体的问题,第一个问题关于大数据,我们大家都知道,杨总以前是在浦发,我们以前对数据处理的方式是后数据的概念,比如我们有这个人在银行交易的数据,这个时间序列很长。但是,我们现在讲在新的金融领域中,我们可能有这个人所有外围的跟这个金融相关的数据,但是那个数据可能是点状分布的,不是时间序列。这是两种数据体系,未来大数据的概念能够用所有的金融数据判定一个人的信用,这个会给人很多的期待。迄今为止这个到底到了哪一步,我们能不能把这些大的数据纳入到传统银行中呢,用这些外围的大量的非系统化的、非结构化的数据和原来的结构化数据进行结合,形成一个很好的模式,来重新评估我们的风险?
杨峻:大数据现在其实争议很大。一方面,大数据可以解决很多金融的问题,特别在风险管理上,另一种认为大数据是骗人的。比如NBA看球员看数据对球员的分析,有的时候看数据,这个人应该是一个超级球星,但有时候可能数据不好,但是大家还是会认为他是一个超级球星。所以有句话说,数据会骗人。所以,大数据的作用有多大?是不是能够彻底改变我们金融的风险管理?我个人是这么看,大数据是会很有用,但是还是有局限性。现在所谓的互联网要对客户画像,就是要对你精准地画像,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你的信用体系、消费习惯、风险承受能力、风险认知水平怎么样。这些我个人认为,现在数据太多,但是到底哪些数据是有用的,或者说权重有多大?这个其实没有人知道,我们其实也在不断地学习。我举个例子,原来一个金融机构有什么局限?它确实只有自己这个金融机构的数据,比如你在某一个金融机构,你有业务往来,我就拥有你跟我往来的数据,但是我并不知道你跟其他业务往来的数据,我并不知道你可以投资的基金一共有多少。这是传统金融机构的局限,但是现在由于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实际上我们抓取其他行为的数据,成为了可能,当然这有一个法律上的边界,我们现在说要保护个人隐私,但是你的这些数据采集至少成为了可能。问题在于这些数据跟你的金融投资,或者融资行为的相关度有多大?就是我们一直说微信很厉害,大家都觉得微信8亿用户,几乎我们现在所有人都在用微信,他拥有很多的数据,你的社交、朋友圈、方位的数据都有,这些数据能不能转化为我分析这个人的信用,这个数据的转化还是一个难题,要怎么样建立这个模型。
杨燕青:您在陆金所是怎么用这些数据?
杨峻:只是谈金融,一个人去做融资,一方面你要刻画他的信用、还款情况等等。但另一方面,他是个投资人的话,我们要刻画他是不是一个具有风险承受能力的人。无非我们要刻画他的融资和投资能力,这些我个人还是认为,我们还是要更多地采集他跟金融属性比较相关的数据。而如果你采集一大堆无关的数据,反而出来的结果跟现实的情况差异很大。我觉得在大数据方面,可能还是传统的金融机构数据的质量会相对比较高。您刚才问我们怎么做,我们其实现在因为陆金所是平安集团旗下的公司,所以平安集团在这方面还是有比较大的大数据的优势,因为他几乎涵盖了所有金融的领域,所以这些数据能够让我们对客户金融的投资和融资的行为能够做刻画。
杨燕青:我再问一个问题,比如说我们在浦发银行做风险管理,那个时候大致上有对风险承受区间概念的感觉。到了陆金所,我们还是针对同样的一两个客户,我们有平安的数据,然后再加上互联网生态的大量的外围的数据。这个时候你对风险容忍的程度是什么样的?
杨峻:这个不是风险的容忍,而是说你对这个客户做更精准的判断,信息变得更加完整。
杨燕青:信息越完整,你就可以容忍更高的风险吗?
杨峻:我风险的标准是一样的,只是你原来可能只知道70%的信息,你可能会对他做错误的判断,现在你了解90%以上的信息,你基本上可以做准确的判断。咱们俩是从不同的角度,也许这个借款人,由于我对原来对他的信息了解不充分,所以我拒绝他了,但是现在我了解充分的情况下,我觉得可以,他有这个还款能力所以就批准他了,你可能认为这个风险容忍度就高了。但其实不是,风险标准还是一样的,只是因为你对这个借款人的刻画更精准了,然后一比对标准,你就知道是否可以让他通过。
杨燕青:从投资人的角度,您投了哪些跟大数据有关的?您投了之后,回报的情况怎么样?从回报的情况,怎么能提供一个指标来判断哪些技术对金融的作用是非常大的?
关新:我第一个大数据投资是在1999年,斯坦福大学,没回报。我认为任何新技术来的时候,前面几十年有个隐藏期,我认为今后的十年大数据无处不在,我们央行想知道你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知道,我们现在花越来越多的时间活在数据里。你今天每看一个互联网、今日头条,每去一次澳门,每坐一次飞机,每在一个场合出现,你都会被记录,问题是这些数据你能不能拿到,并且进行分析,我认为以后这个技术会越来越先进,监管会越来越弱,我们拿各种各样数据的方法会越来越强。深圳实际上已经有公司了,我们也想投资,市值已经很高了。你下载一个APP,20分钟之内可以决定30万人民币是不是可以贷给你。你在什么地方出现以后,你的风险比较高了,就催你还款。所以,我认为在这个方面,人一定没有机器强,AI大数据以后就在我们的数字生活当中。
杨燕青:您说到人工智能,包括用新的技术做交易和投资,孙总是这方面的专家,孙总能不能继续阐释一下人工智能怎么放到交易的过程中来,怎么样极大地改变了金融的效率,或者说回报,人工智能现在扮演什么作用,未来扮演什么作用?
孙红岩:其实我想说一下,我们不能把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宗教化,它只是我们的一个帮手,永远也不会能代替我们,因为所有产生的数据和人工智能都是我们想出来的,除非我们犯了什么错误不能控制他们,这是有一定的可能性的。现在人工智能在机构已经开始应用了,这跟云是有关系的,因为做平行计算可以来进行一些模拟,可以把以前猜测的东西现在变成一些推论的东西。在机构里面,人工智能现在只是搜索和思考的模式,怎么去优化回报和减低风险,跟我们传统的金融理论做的方式是不一样的。它更觉得是我没有很多前提,传统的金融理论是已经假设了很多东西,这是有差别的。所以,将来对个人来说,我们的脑子都是比计算机要强的,但是比计算机慢,都是个平行计算机,我们有很多想象力,而机器是没有的。我们将来都会把这些东西刻画,可能会程序化,计算机会有一定的想象力,现在有一定的功能。你对未来往前任何一步都会进行模拟、猜测,这些东西怎么走还是你想出来的,你可能会有一些偏见,但是这些偏见会在你模拟的结果中显示出来。常识,我们平时强调的常识,直觉的东西可能我们在进行AI的时候会被否定掉,但是我们的常识跟直觉会鉴定AI中的一些结果,如果出来的结果非常违反常识和直觉的话,说明AI的过程是不正确的。但是有时候AI出来的结果确实让你震惊。
杨燕青:能举一个AI让你震惊的例子吗?
孙红岩:我们在进行AI模拟的过程中,发现很多传统的经济理论确实是站不住脚的。它的很多假设是平衡系统,我们先回头想想这些金融的东西,你天天看到股票等这些交易,它的原形是震荡,起始方程的定义是(两节导数)。在AI的模拟中,原来的假设在很多情况下是不成立的。你可能否定这些AI的结果,但AI的结果是它的回报率是远远大于你自己简单地根据一个线性回归或者根据某个公式。
杨燕青:你用以前的模型来投资,现在你用AI这样新的方法来投资。以前最高的回报率是多高,那现在最高的回报率是多高?两边做一个比较。
孙红岩:AI的结果是给你一个在比较稳定的情况下更高的回报。但是每一个天台可能回报率在100%到200%转,再加上有运气,计算机是不解决你这些问题的。
杨燕青:我们就用回报除以风险,这两个的区别有多大?
孙红岩:全部其他市场条件都一样的话,可以两倍。
杨燕青:关总你觉得震惊吗?
关新:我不觉得,你要做量化对冲的话没有机会,你的速度反应不过来。
杨燕青:人工智能比以前要高两倍。
关新:我个人相信,智能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发明新的东西,人都不能理解,以后有新的语言,叫machine learning language,你还要去学机器学完了以后它告诉你的东西。
杨燕青:就是机器会变得你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杨峻:我们建立了机器的模型来测评投资者的风险承受力,我们建立了一个风险承受能力,全世界可能都很少有。我们扔了200多个参数进去,我们也不知道哪个参数影响更大,我们定期地从这个模型里导出来再学习,哪些因子权重会更大。机器一直在学,所以他不断地在跟实际做验证,然后他学的结果我们也要再去看,因为我也不知道现在哪个因子起的作用是最大的。比如说,这个人的风险承受力是更有钱,还是他的心理因素决定的更大,还是收入水平、消费水平决定更大,机器会告诉你。
杨燕青:那到目前为止,让你震惊的结果有吗?
杨峻:我们现在每个人都有这个经历,你到金融机构你要做投资、理财,他会让你做一个测评、问卷,问你家庭年收入多少等信息,有些甚至理财经理会引导你怎么填,让你得分高一点。我们之前也是这样做的,但是我们建了那个模型以后,我们在不断地跟它自己做比对,我们发觉有60%以上的人说他自己的年收入有多高,跟我们机器跑出来的结果是有差异的。
杨燕青:他是在撒谎吗?
杨峻:我相信有很小比例是撒谎,我相信我们自己也是这样,你去做问卷的时候,他问你年收入多少,有钱的人会填少一点,没钱的人会填高一点。你基于他做的问卷给他判定的结果来销售产品是很无聊的,因为根本不是真实的情况。但是,你用机器和大数据模型以后,你可以精准地判断大概是什么样的收入水平,怎么样的资产水平。
杨燕青:这个非常有意思,回到刚才机器学习的语言。孙总您也是这方面的专家,机器学习,学习到最后我们会不知道这个机器到哪里去了吗?
孙红岩:我觉得我想得更多的可能是,比如说我有很多台计算机在运行、模拟,如果有些地方有漏洞的话,这个计算机会跑掉,他不按流程去走,会对这个系统造成稳定性的问题。我更担心的是由于我们在设计算法,还有一些我们自己的思路造成的东西会造成计算机人工智能系统给我们带来预想不到的结果是什么样的,这个东西是我担心的一些事情。
杨燕青:这个趋势是不是越来越明显?由于我们认知有限,我们去写的机器的东西的结果是越来越不能控制的?您认为我们未来能够控制人工智能和机器人吗?
关新:现在语音的识别可以知道今天和昨天不同,甚至手术前和手术后的不同,你告诉这个机器我昨天咳嗽跟今天咳嗽,后天有了癌症,大数据是完全算得出来的。Google现在就拿出3000万美金在手机上做,如果小孩子2点钟生病了,马上就可以转给最远程的医生。
杨燕青:强大的领域我们都能够感受,但是机器能超越人类吗?人总是能够控制机器,但是您也有担忧,对吗?
孙红岩:会犯错误。
关新:你如果设计的话,他可以自动去决定一些事情,错误可能马上就会产生;当然,你设计未知数什么情况出现,再返回人来做决定,也是一种。
杨燕青:我们马上进入我们最后的结论区间,我们事实上整个技术和人工智能会带给我们可以想象和不可以想象的未来,我们觉得这个未来有亮丽的一面,但是也有黑暗的一面,你们心目中最担忧的,看未来50年,你觉得最担忧的技术能够带给人类和社会、宇宙,你最担忧的是什么?
孙红岩:可能是道德上的问题,我们不论发展什么样的技术。
杨燕青:如果有一天机器会有人的意识吗?
孙红岩:这个涉及到哲学的,我觉得还应该人来控制这些东西,我们还是要认识到我们不管干什么科学技术,我们都是为我们自己服务的,而不是说你想控制某一部分,或者为你自己做什么利益。
杨燕青:杨总,你怎么看最大的风险和黑暗的一面?
杨峻:我觉得做任何事情,这点我赞同孙总的观点,做任何事情不能忘了初心,你出发的目的是为了技术,为了人类生活得更美好而服务的。比如从金融的领域来说,你是为了提升效率,降低成本,服务更大的人群。但是,如果技术偏离了这个方向,可能它给我们的工作生活会带来不可预计的一些灾难。
关新:我觉得最可悲的可能就是掌握技术的人和不掌握技术的人到最后变成非常大的两极分化,因为这个技术可能脱一天,你就脱离了一个时代,所以这个可能有的时候会造成人类的灾难。
杨燕青:非常感谢,我觉得三位都是科学家、金融家、投资家,同时也是哲学家,非常感谢三位嘉宾,谢谢。
黄伟:谢谢各位带来的精彩讨论。科技会改变生活,也包括金融行业。金融行业正在更加智能化,从前我们很难想象它是一个科技含量十足的行业。但是在今天这已经逐步成为了一种现实,具有深度和广度的机器学习就能够发生在我们今天所处的这个社会,创新的技术能够给金融带来更好的体验,我相信各位也已经在体验的路上了,未来也相信各位会有更高的要求,金融行业的科技创新和变革也在不断地发展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