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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蛋总统奥朗德:上任初访遭雷击 五年任期无好运 | 完美人物志

第一财经 2017-05-15 21:10:00

作者:冯迪凡    责编:陈慧

“奥朗德是一位好人,但是他太笨了。”法国前外交官、著名法国作家和诺(RenaudDESPENS)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奥朗德为人平和,谈话态度诚恳,一点不骄傲,但不太适合治理国家。”

就像法国卸任总统奥朗德自己抱怨的那样,他做总统的期间,“一点运气也没有。”

2012年5月15日上任当天,奥朗德被大雨浇透,随后的访德行程在途中专机又被雷劈。终于见到德国总理默克尔的奥朗德,领带一直都是歪的。

这样的坏运气一直在五年内处处跟着他:出外密会情人一路被拍;推出“富人税”得不偿失草草收场;五年内法国失业率居高不下;力推经济改革法案惹翻左派却意外捧红法国现任总统马克龙;巴黎在一年内遭受两轮恐怖袭击,最终支持率一路掉到仅剩4%无奈放弃竞选。

这究竟是运气作祟还是优柔寡断的性格使然?恐怕两方面都有些。

在2012年大选之前,从1997年至2008年担任社会党第一书记长达11年之久的奥朗德,一直都不是社会党心中的最佳总统候选人:无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前总裁斯特劳斯·卡恩在选前闹出震惊全球的性丑闻,一直做行政工作的奥朗德才被仓促推到前台,法国人给彼时胖乎乎的奥朗德起了个“鸡蛋布丁”的外号。

作为一位优秀的法国技术官僚,奥朗德的视野和能力无法应对在遭受全球化冲击下,法国经济常年积累的“三高一低”(高赤字、高逆差、高失业、低增长率)难题:希拉克与萨科齐的冲击都失败了,而在当选前没有任何经济管理或行政经验的奥朗德亦不例外。

“奥朗德是一位好人,但是他太笨了。”法国前外交官、著名法国作家和诺同奥朗德身边的小圈子熟识,而这一评价也是一些奥朗德朋友的私下看法。和诺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奥朗德为人平和,谈话态度诚恳,一点不骄傲,但不太适合治理国家。”

奥朗德与前女友罗亚尔

替补候选人

时光拨回到2012年,如果不是斯特劳斯·卡恩在纽约意外“犯事儿”,恐怕没人看好奥朗德:他数十年如一日地戴着糟糕的“瓶子底儿”眼镜、身材微胖,头发也日渐稀少,喜欢喝红酒、吃奶酪,还特别喜欢吃巧克力蛋糕,为此在确定他作为总统候选人之后,社会党内竞选团队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忌口减肥。

斯特劳斯·卡恩——这名才华横溢却又私生活混乱的法国前财长、法国人口中的“DSK”(其名字缩写)在法国大选之前,却在纽约意外深陷性丑闻事件,随后又有法国女作家巴农起诉他强奸未遂。这令斯特劳斯·卡恩再也无法平静地回归法国政治舞台,而原本斯特劳斯-卡恩是要代表社会党同竞选连任的总统萨科齐争夺总统宝座的。

当时的一份民调显示,65%的法国人不希望斯特劳斯·卡恩参加2012年法国大选,74%的法国人认为斯特劳斯·卡恩不能参加2012年大选。

“因为DSK的事情,奥朗德最终在党内被选中,彼时在社会党内,他并不是最强、最厉害的总统候选人。”和诺表示。

奥朗德1954年8月出生于法国西北部城市鲁昂的上层中产阶级家庭,就读于法国政客摇篮的法兰西国家行政学院后,以第七名的成绩毕业。在漫长的从政生涯中,奥朗德的前几次政治选择都以牺牲自我,支持其前生活伴侣、社会党人罗亚尔为结果,常年被法国媒体称为“罗亚尔先生”。

奥朗德同罗亚尔相伴生活了30年,生了四个孩子。1992年,奥朗德本有机会入阁,然由于罗亚尔先一步被任命为环境部部长,而密特朗政府不能出现类似于“夫妻部长”(他们始终没有结婚)的现象,最终奥朗德安于成为国会议员。

在2007年大选同萨科齐的对阵中,作为党内元老,罗亚尔同奥朗德都有参加竞选实力,但在综合考虑之后,奥朗德将竞选机会“让”给了罗亚尔,不过彼时他已经同《巴黎竞赛画报》女记者特里维勒相恋一年多,为了罗亚尔竞选而小心掩饰着恩爱假象。

随着罗亚尔败选,两人和平分手;2012年,在DSK东窗事发后,社会党这一次选择了奥朗德。

而这一次奥朗德几近稳操胜券:与其说这缘于法国公众对奥朗德的欣赏,不如说是缘于法国公众对萨科齐的厌恶,彼时的大选只要是“反萨科齐路线”就行。

“我们要用奥朗德把萨科齐下去,但是我们对奥朗德也不满意,所以再过五年我们要再把奥朗德也选下去。”和诺在2012年对第一财经记者所说的这句话仍言犹在耳,如同箴言一般,果然在2017年灵验了。

实际上,法国大选体现了法国选民的从折腾到不折腾的口味轮回。

“例如在强干的密特朗之后,法国人选择了平和的希拉克,而在厌倦萨科齐之后,法国人选择了类似希拉克个性型的奥朗德。”和诺表示,“如果说有什么相似性的话,就是在性格方面,希拉克、奥朗德都比较温柔,当然这不是说奥朗德就没有能力了,只是同萨科齐比起来,他个性较弱。”

在第一财经记者同法国政商两界的多次采访中,受访者都用“多动症”来形容彼时的总统萨科齐:他在中国一次宴席上拿着筷子敲碗的行为更让法国外交官私下感到非常不体面,和前任优雅的希拉克相比,这差距也太大了。

而奥朗德的竞选标语就是“正常”总统:奥朗德拥有温和的个性,且不喜欢表态。在做社会党第一书记时,奥朗德在党内被称为“合成人”:他让党内所有派别的代表都提出自己的意见,随后他总结所有派别观点,但是他就是不透露自己的观点。

法国人抗议奥朗德征收富人税

治理“三高一低”失利

奥朗德从萨科齐手中接的是一个“三高一低”的烂摊子,而在奥朗德政府上台仅4个月之后,法国官方公布的失业人数更是破了300万大关,这一数据挑战了法国民众的心理底线,这也是他同法国民众的执政蜜月期特别短的重要原因。

公允一点讲,法国经济难题并非奥朗德的错,而是积重难返的陈年难题。在希拉克执政(1995~2007年)的后期,正逢法国经济从缓慢增长阶段步入停滞不前,国家宏观经济中“三高一低”的主要特点也在逐步形成之中:一方面走中间改革路线的希拉克对街头示威妥协退让,无法根治失业等问题,社保福利支出却居高不下;另一方面,目前学术界普遍达成共识的观点是,在2000年前后法德均开始去工业化进程,然德国将核心技术环节留在了国内,法国却一股脑儿却纷纷外包,导致法国工业出现空心化。

不过对这一点,出于政治忌讳,法国政坛少见敢言者。倒是奥朗德时期的法国前总理瓦尔斯,这位西班牙裔“局外人”却敢捅破这层窗户纸:“法国面临贸易逆差,是因为法国企业从2000年初以来失去了竞争力。”在2015年访华接受第一财经记者独家专访时瓦尔斯说道,“而居高不下的财政赤字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高达4%,公共开支过高。”

虽然法国经济不振是沉疾,奥朗德上台之后却也走了几步昏着,其中最令人诟病的就是虎头蛇尾的“富人税”。

奥朗德曾公开说:“我不喜欢有钱人。”2012年开征的超级富人税收益预期仅4.2亿欧元,却重创了奥朗德政府时代法国在全球商界的名声和国际竞争力。

这份对高收入者征收75%边际税率的争议性提案获得法国宪法委员会的批准,开始对法国年薪超过100万欧元的雇员征税。问题是该超级富人税在最终实施时,是由雇员所在的企业或组织负责缴纳,而非其本人缴纳。这一点又为在经济衰退中的法国企业增加了新的财税负担。

法国的富人税征收历史由来已久,并不是奥朗德政府的首创。此类针对富人的“封顶税率”,曾在1958年达到80%左右,此后在社会党人密特朗政府时期也曾重启对富人的边际税。然在欧洲国家均已摒弃富人税的21世纪,为兑现其竞选政治承诺而强推富人税,最终对法国对外引资和吸引高级人才造成恶劣影响,而这一切都令在全球化背景下操作国内政治十分生疏的奥朗德政府始料未及。

仅2012年一年,就有3.5万人从法国离境去国外定居,其中有587名应交超级富人税的法国人,平均资产在660万欧元左右,而其中的半数平均资产又超过1250万欧元。

最终奥朗德政府无奈宣布,超级富人税在2014年12月末到期后将不再征收,而2014年,11月法国失业人数再度增加2.74万人,达到348.83万人,创法失业人数最高纪录。

那一年的法国人,过了一个黯淡无比的圣诞节:这一年法国还被“老对头”英国赶超,痛失世界第五大经济体宝座。

奥朗德与马克龙完成交接

推变革失败众叛亲离

欧债危机之中,欧盟各国经济衰退。有西班牙这样的欧盟内相对弱势国家决定痛定思痛,走紧缩道路,大幅削减公共支出,改革社保制度,改革劳动力市场,增加劳动力薪酬弹性,积极重塑西班牙经济竞争力,并最终获得了成功。

也有法国这样的核心国家,受困于国内政治,虽然希望通过改革劳动市场和取消某些有碍产业发展的管理规章来改善经济的运行,然实际过程极为艰难,特别是考虑到社会党是以结束紧缩政策为竞选口号上台的,进一步的财政紧缩和减税简直就是背弃其选民大本营。

在2014年中期,法国经济仍不见好转,社会党在地方选举中也创纪录地丢掉了超过150个选区,其中包括数个传统社会党大本营。

浪费了上半期执政时间的奥朗德迅速进行内阁洗牌,并任命了两位左派中的亲市场分子作为重臣:前者瓦尔斯日后成为敦促他不要谋求连任群体中的重要一员,后者经济部部长马克龙在经历《马克龙法案》一役后对奥朗德政府深感失望,成立新党以独立候选人身份竞选2017年总统大选。

为重塑法国竞争力,奥朗德及其手下做了两件事情:第一,力推《促经济活力和经济增长法案》(即《马克龙法案》),第二,强行通过劳动法改革。

然而两次改革均凸显了“好人”奥朗德无法控制社会党内反对势力:以《马克龙法案》为例,这份包含了106项提案在议会收到的修改意见高达1758条,创历史新高,其中大部分的意见来源于社会党。

而2016年6月奥朗德政府使用宪法第49条特别条款,强行通过劳动力市场改革,则彻底得罪了工会,引发了社会党内分裂。

奥朗德与德国总理默克尔

然而即便造成了党内分裂,奥朗德的改革议程却又保守,在法国僵化的劳动力市场上,几乎激不起什么涟漪。而社会党内部支持奥朗德改革的社会民主派,一直被内部左派疯狂攻击。

法国的劳动法硬性规定每周工时最多35小时、年假27天。萨科齐曾想在第一任任期内解决这种“高薪低工时”问题,最终遭到了工会强烈反抗。

而马克龙改革的最大成果也不过是恢复某些地区“周日上班”。马克龙还曾雄心勃勃地希望可以打破法国劳动力市场上更多禁区,然奥朗德出于连任考虑,却承诺不改变法国每周35小时的工作制或法国的永久制合同条款。

“从历史上看法国就对改变非常抵触。其经济状态同德国比较也不断遭到弱化。”国际资产管理公司荷宝首席经济学家可耐立森(LéonCornelissen)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法国年轻人失业率达到了24%,整体失业率在10%左右,而德国年轻人失业率在7%,整体失业率仅仅在4%。”

“此前的历任总统都试图改革,最终都没有成功。”可耐立森表示,不过在此次2017年总统大选的政治地震之后,前景看似美妙了一些。

不过谈到“运气”,历史并非没有给过奥朗德机会。在2015年开年法国即遭遇《查理周刊》恐怖袭击案件后,奥朗德的果敢处理令他支持率一度高涨,而当法国社会党内部出现奥朗德可以利用该高支持率来进一步推动劳动力改革的声音后,奥朗德却迟疑不决,错失了改革最佳时机。

同时,奥朗德此前曾放出豪言,如果解决不好失业问题,他绝不会参加2017年的总统大选。

在2016年,奥朗德也曾为求2017年总统大选连任再次内阁换血,并试图修复与法国左翼强硬派之间的僵硬关系,吸纳执政党社会党传统盟友——绿党和左翼激进党的领导进入内阁,然而奥朗德拿出的政策,却也不过是砸下20亿欧元,创造50万个职业培训计划,并对小企业进行补贴等等。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这样的计划只能在短期内影响就业数字,是一个经典的选战前增加就业的做法。

最终,法国失业率仍然在9%~10%徘徊,而奥朗德的民调也一路下跌到4%,成为了法兰西现代历史上“最不受欢迎的总统”。

奥朗德优柔寡断的性格最终导致左派四分五裂、山头林立,在其执政的近五年中,没有能够成为弥补左派内部在意识形态方面深刻分歧的总协调人。而来自于党内“残酷无情”的反奥朗德运动最终令他做出了不谋求连任的决定。其五年执政的无效也引发了法国国内政治大地震,左右建制派在竞选中全部落选,第一轮投票就全军覆没。

国家联盟与私人情谊

尽管一次好运气也没碰上,奥朗德在执政五年之中还是拥有一些罕见的温情时刻。

在即将卸任之前,奥朗德将最后一次外访之地定为柏林。像美国前任总统奥巴马一样,在即将告别权力之前,他最想见的人是默克尔。

“我们在一起经历的太多了,欧债危机、希腊危机、乌克兰问题,以及气候变化议题。”在返回巴黎的专机上,奥朗德说道,“这些事情让我们走得越来越近。”

2012年,考虑到刚刚“驯服”超级活跃的萨科齐,默克尔并不想看好叫嚣着要结束紧缩计划的奥朗德上台,为此她还罕见地在选战之中为萨科齐站台,不过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在奥朗德宣誓就职的当天,他就不顾天气恶劣飞赴柏林,在欧盟内部,法国和德国领导人在就职后互访是一项传统:默克尔在第一次当选德国总理后,也是随即访问法国拜会希拉克。

不过在第一次60分钟的会见中,两人都坚持讲自己的母语,仅仅在翻译的间隙,相互用简短的英语谈了几句。而令在场的各位记者惊奇的是,也许是还未摆脱上一份党派书记的觉悟,当默克尔开始讲话时,奥朗德竟然慌忙地掏出笔和纸开始记录。

奥朗德和默克尔的关系随后持续恶化,在一份左派社会党内起草的政策草案中,该党把默克尔称为“紧缩总理”,并嘲笑默克尔“自私的不妥协”,将其政策立场斥为,为德国储蓄者的“独家服务”。

真正改变奥朗德和默克尔关系的是乌克兰危机。在这期间,默克尔和奥朗德频繁会面,并意识到,法德两国必须作为欧盟中的核心国家共同进退。而在2015年《查理周刊》恐怖袭击后,在其后欧洲领导人巴黎大游行期间,默克尔同奥朗德之间互相慰藉、真情流露的瞬间也令全球得知两位领导人从上台时的磕磕碰碰变得私交甚好。

“我和奥朗德来自非常不同的政治家族(一位是德国保守党,一位是法国社会党),我十分愿意同奥朗德一起工作。”默克尔在同奥朗德的告别会见中表示,五年里他们之间建立起了真正的相互信任。

5月14日,马克龙同奥朗德进行包括“核弹密码”的交接,本应只有半小时的会谈却被延长到1个多小时,看着自己一手跨格提拔的经济部部长成为接班人,奥朗德的心情复杂,“我把一个更好的法国留给了你们。”他说。

然而在2012年“任性”把奥朗德选上台的法国公众,这次却再次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法国这些年的“坏运气”同奥朗德一起甩掉。

奥朗德在记忆里面留给公众的,恐怕只剩下那戴着头盔,骑着小摩托,溜出爱丽舍宫去会见情人时有点萌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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