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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禽禁养”要两大部委给评理:吃肉可以,养猪不许?

第一财经APP 2017-06-06 22:43:00

作者:章轲    责编:谢涓

对于声声告急的畜禽禁养脚步,养殖业和相关主管部门坐不住了。有农业官员表示,“如果简单地禁养限养,它不是发展,那是不发展。”

一头猪、一只鸡和一只鸭,闹哄哄地吵到了环保部和农业部。

原因是畜禽粪便污染了环境。而最新的动因则是由于群众投诉越来越多,环保力度的持续加大,一些地方政府开始“一刀切”地限制畜禽养殖,转移或关闭各类养殖场。

这让养殖业者感到不安。“只想吃肉,不想养猪”“简单地一关了之、一禁了之”“没有臭、没有污染,但也没有肉吃了”。有业者称,“恐怕现在谁喊话,都浇灭不了一些地方政府拆猪场的热情。”更有业者抱怨:“一些地方政府连限养区、适养区的猪场也容不下,何至于此?”

但对于畜禽养殖业者的反对声,环保部门表示,当前通过透支资源、生态和环境红利获得经济增长的方式也已无法持续,改善生态环境、优化发展环境,既是民心所向,也已到了刻不容缓的节点。

畜禽养殖业,特别是集约化畜禽养殖业已成为我国环境污染的主要来源之一。摄影/章轲

畜禽禁养波及多地

今年上半年,福建省南平市以环保督察为契机,全面开展畜禽养殖污染专项整治行动。截至4月25日,共拆除生猪养殖场11396家,拆除面积730.12万平方米,削减生猪364.11万头。

其中,延平区拆除生猪养殖场8288家,拆除面积537.96万平方米,削减生猪303.87万头,养殖总量削减至10万多头。

南平市政府今年5月一份工作动态称,浦城县加大对畜禽养殖污染的整治力度,截至目前,共拆除生猪养殖场513家,其中禁养区206户,可养区307户;拆除养殖场面积36.48万平方米,削减生猪6万多头。

南平市是福建省生猪养殖重点区域,仅延平区年出栏生猪就有上百万头。但由于养殖分散,污水处理不达标,部分河流污染严重。

据福建日报报道,整治期间,南平市委常委会(扩大)会议直接开到现场、开到一线,对延平区前期畜禽养殖污染整治工作不力的3名处级干部问责处理,其中免职一人。

延平区实行区、镇、村干部的属地监管责任,网格化管理,严防违法新建或扩建养殖场。对已经拆除的养殖场实行继续跟踪,防止异地转移;对已经整改达标的养殖场,加强日常监管,一旦发现问题,立即采取强制性措施,坚决做到“零复养”“零抢建”。

昔日多个养猪村成为“无猪村”,母亲河开始回归清澈。

当地环保部门的监测数据显示,延平辖区小流域水质明显改善,境内20条水质污染的小流域中已有16条消除劣Ⅴ类水质;南平境内3条主要河流总体水质状况得到明显改善,水域功能达标率、I-III类水质比例均达100%;12条小流域摘掉劣Ⅴ类“黑臭水体”的帽子。

在湖南,截至5月16日,在中央第六环保督察组交办湖南省的2932件信访件中,畜禽养殖类污染达322件,在13类污染问题中排第五。

这些信访件反映,慈利县养殖业污染下游黄石水库的水质,影响常德市桃源县百姓饮水;鼎城区石公桥白云村一个规模约17万羽的大型养鸡场存在环境污染问题,鸡场污水呈黑色,直排到村里水库,距离村自来水厂约600米远,位于最近的取水口上游约两三公里;澧县甘溪岩金家水库有人承包养猪,生猪存栏200头左右,死猪、猪粪直接丢弃在水库内等。

对于这些养殖场,当地政府实施关闭退出,清理猪场原有污染物,还拆除了相应建筑物。株洲成露养殖有限公司在今年4月被查处后未及时整改,再查时仍超标排放,环保部门,采取按日连续处罚方式,日处罚款1.008万元,30天共计罚款30.24万元。

今年5月,广东省环境保护厅从省内调集约2000名环境执法人员,进驻9市,将开展为期9个月、18轮次的大气和水污染防治专项督查。“畜禽养殖业污染整治”被列为重点督查内容之一。

在江苏,截至5月5日,盐城、南通、连云港、泰州、扬州等13个设区市全部完成畜禽养殖禁养区的划定,应关停养殖场户9131家,已关闭搬迁养殖场户6211家。江苏省还规定,2017年6月底前,关闭或搬迁通榆河一级保护区内的所有规模化畜禽养殖场。

江西省也规定,全面推进畜禽养殖禁养区、限养区和可养区“三区”划定。禁养区划定后,2017年底前完成确需关闭或搬迁的养殖场、养殖小区的关闭或搬迁。到2020年底全省规模化畜禽养殖场(小区)配套建设粪便污水贮存、处理、利用设施比例达到80%。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畜禽养殖业污染整治”今年还在四川、安徽、浙江、重庆、天津、山东等地开展,多数地方政府要求研究确定关闭、搬迁的养殖场区名单,依法制订关闭、搬迁方案。

业界屡屡发声“抱怨”

但对于声声告急的畜禽禁养脚步,养殖业和相关主管部门感觉坐不住了,纷纷发声。

“养猪是传统行业,也是民生行业,真心希望地方政府积极作为,引导猪场转型,而不是视为‘包袱’,恨不得一拆了之。”

“只想吃肉,不想养猪,这并非是一个有能力、有责任、有远见的政府行为。”

“猪粮安天下。养猪人渴望拥有一个公开、透明、稳定的政策环境。”

据农业部官网,5月18-19日,农业部副部长于康震在青岛市调研畜牧业绿色发展和现代畜牧业建设时表示,“要科学合理划定畜禽养殖禁养区,不能盲目扩大范围走极端,一禁了之,以免给畜牧业生产和畜产品供给带来重大影响。”

在5月9日农业部新闻办公室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农业部畜牧业司司长马有祥也曾表示:“不应该忘记畜牧业为城乡居民肉蛋奶供应提供有力保障,为农民增收、保障就业做出了很大贡献。这是畜牧业的基本面或者说是根本。”

马有祥说,“畜禽粪污是规模养殖带来的副产物,可以说是发展中的问题”“发展中的问题要用发展的办法来解决。如果简单地关停养殖场、禁养限养,它不是发展,那是不发展。”

“如果每个乡、每个县都这么想、都这么做,后果是什么?后果就是没有臭、没有污染,但也没有肉吃了。这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不能简单一关了之。”马有祥表示,既不能无视养殖污染而单纯地追求畜牧业发展,也不能不顾历史发展阶段和基本条件,“一禁了之、一关了之,在一些地方特别突出,这是需要提醒注意的。”

发布会上,针对南方水网地区因为水环境相对比较敏感,承载能力相对有限,养殖和水环境的矛盾比较突出的问题,马有祥介绍,农业部正在指导南方水网地区根据土地承载能力,科学确定适宜养殖规模。同时,引导生猪生产向东北等环境容量大的地区转移。

“现在看生猪北上趋势非常明显,大量生猪养殖向东北以及内蒙四省区转移,东北地区发展有基础、有资源、有空间,是承接生猪产业转移的重点区域。”马有祥说。

目前我国畜禽规模化养殖水平达到56%,百姓消费的肉蛋奶大半都是规模养殖场生产出来的。但规模养殖场在产生规模效益的同时,确实也产生了相当规模的粪污。

环保部门的监测数据显示,一头猪产生的废水相当于七个人的生活废水;一个规模化养殖场的排污量不亚于一个中型工业企业的排污量。

环保部门的调查显示,每年,我国猪、牛、鸡三大类畜禽粪便总排放量达22亿吨,是全国工业固体废物的2.4倍,粪便中COD的含量是全国工业和生活污水排放COD之和的5倍。畜禽养殖业的化学需氧量、总氮和总磷分别占农业污染源的96%、38%和56%,已成为农村三大面源污染之一。

第一财经记者此前曾随环保督查人员到重庆梁滩河沿岸检查,站在梁滩河畔,水面漆黑如镜,死寂般宁静,散发着阵阵恶臭。

当地环保部门提供的资料证实,梁滩河全流域有畜禽养殖场78户,养鸭户34户,年出栏肉鸭1000万只,养殖污染严重是导致梁滩河污染的重要原因。仅沙坪坝区土主镇和西永镇每年就有6万吨鸭粪排入梁滩河。

大大小小的养鸭场,每年有6万吨鸭粪直排梁滩河。(资料图)摄影/章轲

沙坪坝区政府此前公布的数字显示,流域内有500多户养鸭户,共1500万只鸭子,这些鸭子每年产生40至50万吨粪水,其中约25万吨直流进梁滩河。正在田里干活的农民王多禄对第一财经记者说:“河水要是溅到皮肤上,浑身都会发痒。”

2011年以来,重庆市实施了梁滩河畜禽养殖搬迁和河道清淤等工程,仅淤泥就清走了55万立方米。

资源化利用仍在路上

畜禽粪污,小事不小。

在2016年12月21日召开的中央财经领导小组第14次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加快推进畜禽养殖废弃物处理和资源化,关系6亿多农村居民生产生活环境,关系农村能源革命,关系能不能不断改善土壤地力、治理好农业面源污染,是一件利国利民利长远的大好事。

习近平要求,要坚持政府支持、企业主体、市场化运作的方针,以沼气和生物天然气为主要处理方向,以就地就近用于农村能源和农用有机肥为主要使用方向,力争在“十三五”时期,基本解决大规模畜禽养殖场粪污处理和资源化问题。

“今年中央财政拟安排专门资金,采取以奖代补方式,聚焦畜牧大县和规模养殖场,整县推进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统筹现有各种项目,重点支持畜禽粪污处理和利用设施建设。”在5月9日农业部新闻发布会上,农业部新闻发言人叶贞琴介绍,将成立国家畜禽养殖废弃物资源化处理科技创新联盟,总结提炼有效模式,指导地方和规模养殖场科学治理畜禽粪污。

相关表格 资料来源:环境保护部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从粪污处理水平看,近年来,各地出现了多种针对不同畜种、不同养殖规模的粪污处理模式,形式多样,但真正大面积推广的经济高效的处理模式不多。

于康震2015年曾在全国畜禽标准化规模养殖暨粪污综合利用现场会上分析,一方面原因是技术模式不成熟、不完备。干粪好利用,污水难处理,沼气、沼渣、沼液利用技术工艺不配套,技术上的缺陷往往容易造成二次污染。另一方面原因是经济上不可行。不仅固定资产投入大,而且运行成本昂贵,让一些养殖场户望而却步。

统计数据显示,全国每年产生的畜禽粪污综合利用率不到60%。农业部计划,通过畜禽粪污资源化利用行动的实施,使全国畜禽粪污综合利用率达到75%以上,规模养殖场粪污处理设施装备配套率达到95%以上,到2020年基本解决大规模养殖场粪污资源化利用问题。

“依靠先进的技术手段和处理设施,畜禽粪便处理和病死畜禽处理都可以实现盈利。”6日下午,江苏一家生物技术有限公司有关负责人称。

该公司给第一财经记者提供的一份《农业养殖废弃物无害化处理项目报告》显示,通过生物发酵方法,处理畜禽粪便,辅料需100元/吨,生产成本为100元/吨,终端产物为有机肥,产成率为120%,按终端产品价格400元/吨计算,利润能达到250元/吨。生产过程中无废水废气产生;通过生物发酵方法,处理病死畜禽,利润能达到300元/吨。

对于具体的生物发酵方法,该公司列出了五项处理路径:畜禽粪便就地经过多层自卸式高温固态发酵系统发酵,制备有机肥;病死畜禽及餐厨垃圾高温生物降解设备无害化处理,制备昆虫饲料;养殖污水经过“MBR(膜生物反应器)污水处理技术”处理,可达到排放标准;使用微生物除臭菌种改善畜禽养殖场空气状况;使用固体有机废弃物进行黑水虻养殖,生产高蛋白饲料。

据农业部测算,如果全国畜禽固体粪便全部利用,每年可生产有机肥3.5亿吨,粪便综合利用具有巨大的经济、生态和社会价值。

“没有什么东西天生是污染物。”环保部水环境管理司农村处调研员孔源表示,畜禽粪便等废弃物如果处理利用得当,是非常宝贵的生物质资源,对于土壤有机质的提升、土地生态状况的保护和改善以及农作物生产的保障,都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福建等多地政府在拆猪舍的同时,也在“转”上下功夫,引导生猪退养户实现转产转业,组织开展食用菌种植技术、休闲观光旅游业等专业技能培训。延平区南山镇后溪村把村里闲置的200多亩土地进行流转,种植时令水果蔬菜,发展生态种植产业,已经见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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