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正在颠覆企业经济学

阿里、腾讯市值在去年超过工商银行，似乎不算新闻，值得讨论的是，今天的企业，可以用短短1年时间，创造超越过去100年的价值总和。今天的企业，可以用短短5年时间，从零开始创造出1000亿的销售额业绩。今天的企业，可以用短短15年的时间，创造出超越30多个国家GDP总和的财富。今天的企业，可以凭借一个30岁左右年轻人的互联网思维，改变人类当下的生活方式。那么，究竟是什么在背后推动和创造了这些神话?

企业组织的内涵正被颠覆

“企业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这个基本命题正在被重新认识。我们注意到这样一些事实：今天的企业不再是30年前的企业，30年前的企业是有边界的，这些经济单元是有固定的组织和形态的，所以，我们过去经常向企业问这样的问题，“公司多少人”“公司规模多大”。

那么现在呢?企业的边界正在被打开，“关键不是企业有多少人，而是有多少人为公司创造价值”，公司的销售额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营业收入。观察阿里巴巴、腾讯这样的企业，按照传统组织经济学指标，不要说进入不了世界500强，连中国500强也进不了，但它的市值远超越工商银行、中石油。什么是规模?阿里、腾讯是位居全球前列，缘于价值，而不是销售。

我们还观察到，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用他们的智慧在颠覆传统组织经济学，越来越多的员工根本就无所谓是哪个企业的人，他是高度自由的，一位百度的程序员可能在一杯下午茶的工夫就被隔壁网易的HR挖走;一个研发多年的创业团队可能在短短几天就被独角兽收购，无所谓是你的还是我的，只要是价值共同体，就有无限种可能。

跨边界交易经济学正被颠覆

从成本经济角度看，国家之间的边界正在消亡，关税成零使得国际交易成本甚至比国内区域间交易成本还要低。有个例子，两个集装箱的货物从杭州出发，一批运往黑龙江，另一批运往北欧，结果呢，从杭州到黑龙江抚顺的运费竟然高于到北欧挪威的成本。为什么?因为国际间交易成本几乎降为零，国际间没有经济边界，没有收费站，没有交易费用。但国内呢?每个城市之间设立了一个又一个篱笆，交一道又一道的税，不管有形的还是无形的，贸易成本当然就居高不下。是否可以这样说，传统成本经济模式是建立在封闭式思维基础上的，而现在是开放、无边界的，是互联网思维。

所有，回过头看看今天的企业，以小米等为代表的信奉“扁平化管理”和“小餐馆理论”的企业的出现，是否正在重写1921年科斯的“公司理论”?传统组织经济学的定义还适合吗?企业还有边界吗?这个时代，每时每刻都有奇迹发生。

市场交易关系和内部科层结构正被颠覆

传统的经济学理论用“成本最小化”来描述为什么要有企业，认为企业出现是为了解决组织做大后无法有效、低成本管理的问题，就要从外部解决交易成本最低化，从内部解决组织可控性等问题，让企业在可控的同时又能够把握交易。传统企业组织里有垂直、横向等概念，管理的幅度或者说宽度都是有限的，这就是韦伯、法约尔等组织理论缔造者的理论，所以，我们去查“管理学”的书，编著者会告诉你，高层管理者的管理幅度不要超过8人，最多不要超过10人。

那么，企业的实际情况呢?现在的互联网企业，一个人可以管一两百号人，一个人也可以管理一两百个公司，一机在手就可以掌控整个企业。我们突然发现，企业已经不再是科层，而是平面，是网络，“地球都是平的”，为什么“企业不能是平的呢”。于是，公司的管理秩序、生产车间工作状态、各个层级的审批流程等都可以通过手机终端看得一清二楚。外企那种分工明确、等级森严的专精模式正在被新兴的网络组织颠覆，“平等”和“开放”这种去中间化的模式把员工从听话的“操作者”培养成“全能人”。管理的科层结构和治理方式都已被颠覆，组织的整个逻辑自然也被颠覆了。

企业间的竞争与合作关系正被颠覆

“垄断”这个词在过去是要被严厉打击的，可在这个赢者通吃的时代，垄断太普遍了。比如阿里，无论是支付宝、天猫还是蚂蚁金融，按照传统垄断经济学理论，80%以上的市场占有率是否意味着垄断?但现在，似乎垄断不像过去那么重要，大家对于阿里、Facebook这样企业的垄断无所谓了，因为和阿里一样，微软、腾讯、亚马逊、Facebook等企业已经把垄断经济学颠覆掉了，在互联网时代里，信息是透明的，老百姓是自由的，人们可以自主选择自己更喜欢的产品。因此在颠覆成为一种生态的时代，后来者要在大树底下生存极为艰难，小型创业公司花几年时间研发出的全新产品，上市一周就可能被仿制甚至买断，不少创业者只能被BAT这样的大型企业锁定。大树底下不长草，小企业们最后就变成了一颗颗螺丝钉。

非常荣幸生活在不断颠覆和被颠覆的时代。企业是个经济体，组织是经济运营的基础设施，交易是生产外部的市场关系。我们再深入去挖掘当下企业神话产生的根源，是由于企业这种组织的内涵、内部基础设施、外部市场关系已经发生了革命性变化。今天的经济领袖早就改写了传统生产函数公式，价值创造不再是依赖于企业有多少钱，有多少土地，有多少设备，这些已经不是今天时代的核心生产要素。以知识和智慧为代表的生产要素正在颠覆传统生产要素，这种颠覆不是简单的劳动力、物质资产或是一般意义上的科技颠覆，这背后真正颠覆的是整个生产函数，是构建新的生产函数。这对于那些墨守成规的企业家们来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你不去颠覆别人，就会被别人颠覆”。(作者系浙江大学发展战略研究院常务副院长、管理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