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挺：中国经济的波动与趋势 | 2017第一财经技术与创新大会深圳论坛

演讲嘉宾：

陆挺 华泰证券研究所所长、首席经济学家

文字实录：

其实我的两部手机，一部是苹果手机，还有一部就是华为的Mate系列。我曾经用过两部Mate系列手机，所以我自己也是华为的非常忠实的用户。

本来我是来报名参加这个会是来听的，后来第一财经的周总看到我报名了之后，就一定要让我来讲讲中国的经济。但是本来我这些PPT都是给基金经理听的，我觉得不太适合今天我们第一财经技术与创新大会这样的一个场景，所以我会做适当的调整。

那么今年大家讨论的比较多的一个词汇，叫做新周期。那么这两天我们在讲一个叫新时代。然后我这边讲一个我自己对今年的这些词汇的一些理解。首先我抛出的第一个观点，我觉得你研究什么新周期意义不是特别大，为什么？因为讲新周期，中间的就有两个核心的辩论的要素。那么就是讲，要么就是我们接下来中国经济的增长速度，就是潜在增速到L型横的那一端了。甚至有的人更乐观，就是说我们要有一个反弹了，比方说过去几年就是六点几，那接下来也需要七点几、八点几。那么这个是第一种有关新周期的一个辩论，就是未来中国的潜在增长速度究竟如何。

还有一个辩论比较简单一点，就是我们现在处于一个经济周期的一个什么样的阶段？就是我们讲得简化一点，每个经济都是有波动的，有时候好起来，有的时候可能稍微要真说下行底处于什么样的阶段。

那么今天我首先跟大家讲一讲，我们的经济增长的反弹实际上从去年就开始了。那么现在如果从一个短周期的角度来讲的话，甚至我们二季度比三季度可能已经是高一点了。也就是说我们三季度已经是6.8的增速，比二季度低了0.1个百分点，我认为四季度可能会更低，明年在今年的基础之上增长速度还会下行一点，所以从单个周期角度来讲的话，我们已经处于一个增速下行的这么一个过程。

如果我们从一个潜在的经济增长的速度来讲的话，我也不认为接下来中国经济增长速度就已经到了L型横的那一端。如果我要说的稍微悲观一点的话，我认为我们接下来几年的增长速度可能还会再往下走一点，但是会慢慢往下走。但实际上我并不悲观，我对中国经济非常的乐观，因为我认为单纯的追求所谓GDP的增长速度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有一定的意义，增长速度还是需要的，但是并不是说我们要追求一个百分之七、百分之六点五的增长速度。更重要是一个经济增长的质量和背后的推动因素，这就是我们要讲的。我认为今天的场景的关键词非常重要，就是技术和创新。

那么首先我来讲一讲，为什么现在我们的经济增长速度从本周期的角度来讲的话，要慢慢往下走了呢？我就快速的说一说。那么过去几年实际上增长的波动还是比较大的，那么从2015年到年底到现在实际上经济是在慢慢的复苏。而从2013年到2015年整整三年间，中国经济增长速度下行的时间是比较长，幅度也比较深。原因有很多种，从长期因素来讲的话，可以说由于人口等等因素，我们的增长潜力实际上是在下行。那么另外一方面，2013年房地产也是进入了一个总体而言的下行周期。增长速度从20%的投资增速到了2015年1%的投资增速。那么今年有所反弹，但是也已经不大可能回到2013年以前这样一个水平了。

那么过去几年市场融资成本的居高不下，尤其是在2016年以前，真的跟当年的4万亿的投资和地方政府融资平台的快速的发展是有一定的关系的。那么在2012年到2015年之间有四年的过程，中国大宗商品的价格在不断下行，也带来了大宗商品和PPI的通缩，那么这个通缩本身导致了债务的恶化和库存的一个下降。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一点，尤其对我们很多出口企业来讲，从2008年开始一路到2015年整个人民币处于升值的过程中间，不仅对美元升值，更是对一篮子货币的升值。那么也使得我们中国经济面临了很大的压力，因为出口对我们国家来讲一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拉动因素。

那么到了2016年春季的时候，我们的经济就开始改善了。其中有一点就是我们的资本外流得到了遏制，在2015年的811汇改之后有一段时间有非常严重的资本外流，那么到2016年的时候，尤其是春节这个以后得到了一定的遏制。我们的人民币在2016年的时候有一个比较大的贬值，也推动了整个出口的上行。那么全球经济也正好是比较巧合的，是无论是美国和欧洲，尤其是欧洲那边也有一个复苏，这样的话就导致了我们整个出口的增速的快速的一个反弹。

那么从2014年开始到2015年了，尤其是到了2015年以后，到了2016年的秋季，整个利率水平的下行也是非常明显的。那么2016年年初的时候，中央政府也推出了很多的政策，从消费政策比方说汽车上面购置税的一个下调，从房地产政策方面，从基建方面也推动了整个从消费到投资方面的需求的一个反弹。那么总体而言的话，2016年春天到现在的整个中国经济增速是反弹的。

但是是不是有了这样一个反弹之后，整个中国的GDP的增速就会一路反弹到明年、后年？就有点就像我们2002、2003年以后那样一段情况呢？我认为我们在这方面还是要有所谨慎。那么从短期来看的话，我这边给大家看一些因素，就是短期来看的话，增速实际上是有一定的下行的压力。首先今年的人民币已经有所升值；第二的话大家也都知道，从去年9月份开始我们进入了新一轮的房地产的调控，那么房地产销售的增长速度现在已经到了零以下，已经是负增长了；那么低利率也不能持续，无论是美国的利率还是我们中国的利率，那么过去几个月我们中国的利率水平一直在往上走。那么一些临时性的刺激政策也不可持续，像汽车的购置税从明年1月1号开始又要回到10%。那么有些耐用投资品、耐用消费品的一些过反弹了，像工程机械销售增速也不可能持续很久。而另外一方面的因为要保护环境，要治理污染，那么我们现在在这个方面，最起码在短期之内我们的一些去产量，一些控制大气污染的一些政策对经济也会有一定的影响。

那么总体而言，我认为短期之内经济增速是会有一定的下行。那么大家可能会问我们接下来几年怎么样，中国是不是有一个潜在增长速度的维持了7%左右的这样一个稳定阶段，甚至我们可能会有一个上行的？我认为在这个方面我们也需要非常的谨慎，所以这方面我给大家也是看几个图。

那么现在的市场的争论，我们在经过了从2010年左右增长速度一路下行到现在的6.5到7之间这样的水平之后，接下来中国的GDP增速会时有什么样的一个走势？是往上走呢，还是L型横的那一端还会继续往下走一点？我的观点是可能还会往下走一点，原因是什么呢？

首先，我们要讲到中国我们人口的增速已经趋近于零，我们的劳动力这个数量实际上已经连续四年左右的下行。那么我们的人口出生率现在是较低的，那可能是只有在1.3%以下，远远达不到2.1%的一个维持人口稳定的一个水平。那么另外一方面的话，未来的人口肯定会有一个比较快速的老龄化，我们的年轻人口数量下跌的速度会更快。比方说像小学生的在校生人数，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指标，从80年代的我们是1.5亿，到现在一个亿左右，过去30年跌了5000万。那么80年代小学生现在就已经是青壮年，正好是劳动力的一个骨干。大家可以看到对中国经济的影响，那么毫无疑问会是我们未来增长的一个瓶颈之一。我们已有的劳动力年龄结构肯定是在趋老。

那么另外一方面的话，我们在这个基建投资和其他的投资方面，比如说在资本存量方面的回报也会在降低。那么讲到这一点的话，我会接下来就开始讲我们中国非常有希望的一面，为什么我会对中国经济保持很乐观的一面。那我是1999年的时候去美国留学的，那去美国留学之前我在北京的中关村那边读书，那时候我们整个班的同学都去美国、去欧洲留学，尤其是去美国留学。1999年8月份我到了美国之后，因为我是学经济学的，但对科技一直有一个爱好，我的第一台电脑是我在中关村的电脑城，是我自己存起来。

到美国之后，我当时有几个感慨。第一个感慨的是在基础设施方面的，我们中国跟美国的差异实在是太大了，99年的时候中国的高速公路可能只有在南京和上海和北京和天津之间有着高速公路。而到了美国之后，因为我在美国读书的地方正好也是美国的硅谷，当时是被美国硅谷那边的基础设施所震撼。

那么另外一个被震撼的就是我们在高科技方面的一个差异。到了美国之后才发现手机这么便宜，所以我用了我第一个月的奖学金的一个零头就买了一部手机，然后我用了两三个月的奖学金买了一部二手车。一方面享受美国的公路的基础设施，另外一方面享受美国的高科技。我在那个时候开始用，可以说是第一代用google，也第一次学会了在申请到信用卡以后开始购物，其实信用卡也是一个基础设施。

当时对我们一个年轻的从中国的中关村到美国硅谷留学生来讲的话，其实当时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当时我就在想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中国的基础设施什么时候能够赶上美国？那么第二个问题是我们中国在高科技方面什么时候能赶上美国？因为当时尤其是我们大量的到美国去读书的人，其实我们那时候就开个玩笑说，以我们当时的GRE的分数，实际上已经碾压了我们美国的同学和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同学。我们1999年的时候，我们在实验里面已经看到了大量的中国学生。当时我想如果这些中国的学生未来都能够回到国内的话，实际上我相信即使在高科技方面追赶美国也是指日可待的。

那么其实用不了多少年。首先，在基础设施方面，其实在2010年左右的时候，如果我们算这个国家的总量的话，其实我们的基础设施在很多方面已经超越美国。比方说在高速公路方面，2011年左右的时候中国高速公路的总里程就已经超越美国，这个实际上是大大超越很多人的当年90年代的预期。那么现在在很多互联网最起码应用方面，实际上我们很多方面包括在移动支付、包括诸如WeChat这样一些应用方面，我们已经超越美国了。我们今天的移动支付在很多方面，实际上美国当年我们使用的信用卡还要方便很多。

所以我接下来就讲讲19大，现在提出的一些理念，对我们未来的一些启示，以及为什么我们对中国经济保持一份乐观，也为什么就说我们没有必要过度的去纠结于是否中国有个新周期，中国的未来经济增长速度会不会维持在7%左右？我认为这些都不是特别重要，没有哪个国家的增长速度能够维持在7%。从长远来看，将来也许6%、5%、4%都可以，所以最关键的是什么呢？

我认为最关键的是在这个过程中间，讲到在一端就是消费升级。其实消费升级在我看来就包括环保，因为空气、水这些东西也是我们消费升级的一个部分。那么另外一端就是我们供给端。供给端的话，就在于我们的新兴产业，在于我们制造业，在于我们各种各样的高科技的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跟我们制造业，跟我们服务业的这样一个结合。那么有供给那端，有需求那端，我们中国经济未来的推动力，我们未来的整个的驱动因素和前景都是不可估量的。

所以我的理解19大之后的一个关键词，大家都谈了很多，那么我挑出几个来，在我看来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就是大家已经谈了很多了，我就谈这么一些。首先，环保非常重要，我认为在环保这个方面，这就体现了我们的消费升级，体现了我们现在对追求目标的一个改变。那么在这个方面的话，其实技术和创新对于未来我们中国的环保事业，我们的行业也会是一个关键的一个因素。

那么第二个就是城市群。城市非常重要。城市的重要甚至可以说，在我看来城市就是技术和创新的一个源泉。因为创新就需要人的一个集聚，创新的一个市场就是在城市。那么现在经过这几年的大家的辩论思考，不停的探讨，我相信现在就已经把这方面的问题想清楚了。我们既不是发展特大型的城市，也不是说要高速发展四面开花这种城镇。我们更多的是以大城市带动这样的城市群，这样的一个城市群一方面使人得到这个集聚，另外一方面有点产业集群的这样一些分散，就像我当年留学的美国的硅谷一样，和今天类似于像我们的深圳这样的一个较大的湾区一样。那么实际上这样的一个城市概念的话，我认为对技术和创新有很大的推动力，就像美国硅谷。其实硅谷的话是一个大的概念，当地的最核心的城市是旧金山，但是硅谷的很多公司其实都不在旧金山市中心。另外一方面的话，它又不可能是在真正的一个荒郊野外，它又在大城市的周围。所以我认为未来我们中国城市群的发展对技术创新的也会有很大的推动作用。

然后就是我们消费升级，在我们取得了最基本的温饱之后，我们对整个的美好生活的需求肯定就会体现在不断的一个升级之上。那么现在政府的政策也是聚焦于此，这就给我们提供了很大的一个市场。我们都知道中国13亿人口的市场，实际上是整个中国技术和创新，尤其是模式创新的一个很重要的动力。

那么先进制造业和互联网大数据这个方面，中国有非常大的一个潜力，那么这方面我就引用几个重要的图，那么这个我是临时从经济学人的杂志上借用一下。那么我们可以看到，第一个图是在人工智能的patent上面，我们这个知识产权方面，现在我们是仅次于美国排名世界第二位，我们要比这个欧洲实际上要多出一倍。这还只是2014年到之前的一个数据，我相信过去两三年我们跟美国之间的差距在进一步的缩小。其中有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国有非常庞大的市场，还有大量人才，无论是我们本土培养的，还有从海外回来的。

那么我们在人工智能的公司方面，我们中国现在也是处于全球第二，仅次于美国。虽然说跟美国之间还有一定的差距，但实际上我相信这个差距会进一步的缩小。那么我们在这个机器学习，尤其是我们在叫物联网这一块，我们在物的互联方面，我们中国现在是已经远远走在了美国的前面。

那么为什么我们在很多方面说我们有非常大的一个潜力，那么这个方面我列了几个重要的因素。那么现在的中国，首先我们是一个有大量储蓄的国家，我们到目前为止还有3万多亿美金的外汇储备。那么我们储蓄的背景，我们算是有大量的资本可以投入到新兴产业中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中国过去十几年PE、VC能够高速发展的原因之一。所以我们看到2012年到2016年中国人工智能企业得到26亿美金的投资，也是仅次于美国，位于这个第二。

那么另外一方面的话就是中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尤其是我们通信网络建设。那么在这样一个基础之上，我们大量的手机的使用使得我们中国数据量是远远超出于其他国家，我们中国的网民数是最多的。

那么在这样的一个背后，实际上无论是使用这些各种各样的手机和带有人工智能的这种设备，另外一方面我们在供给侧那一边，在企业层面，实际上我们中国为这些企业提供大量的劳动力、人才。那么这个背后就是我们现在每年有三百多万的本科生毕业和三百万的专科生的毕业，还有七八十万的研究生的毕业，更不用说海外留学人士大量的回来。那么现在在美国的话，一流学校的每年的毕业的博士生，其实来自我们中国大陆的学生的比例，在美国人之外的话，比例是最高的。

然后大家也不要忘了，不要忽视我们中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尤其是比方说像高速公路、高铁的建设，为我们整个中国的电商奠定了一个基础，那么这个也是能够推动整个中国大数据的开发和电商的高速发展。

凡此种种，我相信就这些优势在这一个新的时代，在我们这样的一个可以说进入了解决最基本的温饱问题之后，在这个时代，我们现在面临全球的一个竞争。我们全球的竞争就在人工智能大数据互联网这块，中国已经拥有了不可比拟的优势，在有些方面甚至超越了美国。因为我们的人口基数要比它大很多，而在有些地方，虽然像欧洲也有大的人口基数，但它的市场是一定程度还是在一定的分割的，它的语言在欧洲内部是不一样的。而像中国那样拥有13亿人口，一个庞大的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有一个统一的语言，有受过一个非常好教育的群体。

那么这样的一个优势，我相信在未来的10年、20年，我们到2035年基本实现现代化，那么在十七八年的过程中间，我认为中国未来的发展不可估量。那么在这个方面的话，我也认为中国还会诞生一批像华为这样的优秀企业，很多行业中间已有的一些企业会成为龙头，我们还会用涌现出来更多优秀的企业。

我的发言就到此为止，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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