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产开发如影随形 “双暂停”后海南围填海项目整改忙

冬至过后，北方各地进入隆冬季节，而著名的热带滨海旅游城市三亚正迎来了它最繁忙的游客季。特别是春节期间，从国内主要出发地前往三亚的机票几乎只剩下全价票，且班班客满，酒店价格也水涨船高。

有消息称，今年2月春节长假期间，丽星邮轮集团旗下的“双子星号”将停靠三亚凤凰岛国际邮轮码头，并化身“海上酒店”。

不过，今年的三亚凤凰岛不会再像往年那样光鲜亮丽。

1月19日上午，三亚凤凰岛项目。右侧为凤凰岛二期工程现场。摄影/章轲

省委书记要求明确土地开发功能

“凤凰岛项目全面停工后，到了晚上，5座贝壳大楼的灯光和进岛桥梁上的灯光也都不亮了。”1月19日上午，凤凰岛项目一位工作人员说。

当日，第一财经记者在凤凰岛一期工程建成区看到，道路上车辆行人稀少，似乎只有项目区的工作人员。沿街的路灯杆上悬挂着“世界小姐全球总决赛”的条幅。

2017年12月23日，中央第四环境保护督察组向海南省反馈督察情况时说：“三亚市凤凰岛填海项目以国际客运港和邮轮港名义取得海域使用权，但实际主要用于房地产和酒店开发。由于填岛造成水流变化，三亚湾西部岸线遭到侵蚀，为修复岸滩不得不斥巨资对三亚湾进行人工补沙。”

中央环保督察后，海南省对督察反馈意见中提及的问题项目，要求各市县立即实施“双暂停”，即在建项目暂停建设;房地产项目暂停销售和宣传，其他酒店、餐饮、旅游、娱乐等经营类项目暂停营业。

“凤凰岛填海工程一期于1997年开始筹资建设，建设内容为三亚白排国际客运码头和人工岛。经省政府批准，项目取得了海域使用权，填海面积36.53公顷。”19日，在凤凰岛项目区现场，三亚市海洋与渔业局副局长段德玉对第一财经记者说。

凤凰岛填海工程一期由长江重庆航道工程局负责建设，于2003年竣工，包括超星级酒店、国际养生度假公寓、国际游艇会、热带风情商业街、商务度假别墅、奥运主题公园等业态。

到了2009年，海南省提出“积极发展邮轮产业，加快建设邮轮母港”的目标，凤凰岛国际邮轮港二期项目填海工程开始运作，计划填海49.96公顷，建设大型国际邮轮母港。

段德玉介绍，凤凰岛项目的违规之处在于，以三亚国际客运港和国际邮轮港名义取得海域使用权，实际开发房地产酒店，用地远超港口用地。

调查数据显示，凤凰岛项目一期填海面积36.53公顷中，港口用地仅占5.6%，而住宅用地高达17.6%，酒店用地高达29.9%。

监测数据显示，由于填岛造成水流变化并降低水体交换能力，三亚湾西部岸线遭到侵蚀、三亚河污染加剧等不良生态后果已经显现。2016年海南省海洋功能环境公报显示，三亚湾西部有2.1公里海岸遭受侵蚀，平均侵蚀速度为1.0米/年。

2017年12月31日，海南省委书记刘赐贵赴三亚督导检查中央环保督察反馈意见和移交案件的整改落实情况。就凤凰岛项目，刘赐贵要求“坚决把整改措施抓牢抓到底，坚持邮轮母港和邮轮服务配套区的定位，明确土地开发功能，严格审查落地项目”，使凤凰岛不仅成为三亚的地标，同时也成为三亚保护生态环境的标志。

被点名的项目已全部“双暂停”

与三亚凤凰岛项目一样，在海南，多个围填海项目也面临着同样的命运。

此次被要求整改的还包括三亚市的小洲岛度假酒店项目、鹿回头片区半岛一号项目;万宁市的日月湾综合旅游度假区人工岛月岛项目;文昌市的椰林湾海上休闲度假中心、南海度假村人工岛2个填海项目，以及清澜半岛、东郊椰林、南海度假村等项目。

站在90多米高的三亚凤凰岛度假酒店观景平台上，不远处便是小洲岛。其对岸的三亚小洲岛度假酒店去年10月完全拆除。目前正在进行土地复绿，计划1月25日前完工，未来将建设成占地150亩的市民公园。

19日上午，第一财经记者在现场看到，工人们正在铺种草皮、运送物料、洒水，沿岸还栽种了约180株椰子树。

1月19日上午，三亚小洲岛项目工地正在进行生态复绿。摄影/章轲

三亚市规划局总规划师何大哲告诉第一财经记者，三亚小洲岛度假酒店于2010年6月取得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为地下2层、地上5层。但2012~2016年间，该项目在未取得规划许可和施工许可的情况下，违法违规建设6至18层至封顶，违反了城乡规划法和海南省海岸带保护与开发管理的相关规定。

而根据《海南经济特区海岸带保护与开发管理实施细则》，海岸带陆域200米范围内的I类生态保护红线区禁止与保护无关的各类开发建设活动；II类生态保护红线区禁止工业生产、矿产资源开发、商品房建设、规模化养殖等开发建设活动。该《细则》要求，相关部门单位应引导和鼓励生态保护红线内已有的建设活动退出红线区。

从三亚出发，沿着G98海南环线高速北上，约两个小时就到了中国著名的冲浪胜地万宁市。在这里，第一财经记者看到了另一个围填海“奇观”。在距离陆地约200米的海面上，已经出现了两块巨大的人工岛。

如果从高空往下看，这两块人工岛，一个是圆形，一个是月牙形。这一项目被称作日月湾人工岛项目。

万宁市环保局新闻发言人吴龙俊告诉第一财经记者，1月5日，万宁市环保局牵头海洋、国土、住建等部门开展联合执法行动，叫停了日月岛项目在建楼房及有关营业活动，并要求业主单位立即拆除施工架等施工设施，切实落实省委、省政府“双暂停”(暂停建设、暂停营业)工作部署。记者在现场看到，月岛项目的道路已被石块封住，并竖起停工标志牌。

日月岛开发商已开展生态修复及有关整改。摄影/章轲

在月岛工程现场，万宁市海洋与渔业局海洋管理股股长王量告诉第一财经记者，根据中央环保督察意见、国家海洋督察反馈意见及省市两级海监执法部门的立案调查结果，已确定的违法问题为月岛项目未批先建、月岛施工便桥非法占用海域。

根据中央环保督察的反馈意见，日月岛周边岸滩已出现大面积淤积并形成连岛沙坝，极大地破坏了海洋自然风貌;国家海洋督察反馈意见也称，这一围填海工程建设致使日岛连岛桥两侧出现淤积，淤积形成的沙滩长达340多米，淤积区域周边的岸滩发生侵蚀。2015年，在海洋环境影响报告书未经核准的情况下，月岛即开工建设，加剧了其西南侧1.7公里岸滩的侵蚀，侵蚀最宽处达22米，对省级青皮林自然保护区造成一定影响。

第一财经记者在现场看到，日岛连岛桥下的连体沙坝非常明显，生长了大片野草，月岛波影区西南侧岸滩被侵蚀的迹象也十分明显。

业主单位海南万宁弘基置业有限公司常务副总经理吕明坤告诉第一财经记者，“月岛工程已经投入了近10亿元。日岛投入就更多，总投入有四五十个亿。”“从去年以来，海南房地产市场是一个上升的趋势，整体的形势是不错的。之前的房屋销售情况还算可以。”

科学修复以防止二次破坏

从万宁市继续北上，第一财经记者于20日到达文昌市。来之前，记者注意就到，文昌市整改的部分项目与中央环保督察组通报的项目并不一致。

中央环保督察组通报的是椰林湾海上休闲度假中心、南海度假村人工岛2个填海项目，清澜半岛、东郊椰林、南海度假村等项目。但文昌市对外公布的整改项目是鲁能山海天精品酒店和鲁能山海天展销中心项目。

对此，文昌市海洋与渔业局提供的答复是：东郊椰林、南海度假村几年前就已停止填海项目的施工，长期闲置。在清澜半岛填海项目上，违规建筑物正在抓紧拆除。鲁能山海天精品酒店和鲁能山海天展销中心项目不属于围填海项目，但因存在违法违规建筑，破坏生态环境被封存，多处违法违规(建)构筑物已被拆除。

在绵延十里的建华山海岸线上，到处是葱翠的椰林，组成一条一望无际的林带，这里就是海南著名的风景区——东郊椰林风景区，同时也是这里海岸线上一道天然的绿色屏障。

2009年起，文昌市在东郊椰林湾使用海域26.68公顷建设人工岛东郊椰林湾海上休闲度假中心围填海项目;在文城镇清澜南海村附近海域，使用海域26.82公顷建设人工岛南海度假村围填海项目;1998年，实施清澜5000T级航道扩建项目，通过吹填造地的方式，使用海域120公顷建设清澜半岛项目。

文昌市城市建设投资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张斌对记者表示，东郊椰林湾海上休闲度假中心围填海项目、南海度假村围填海项目及清澜半岛项目对生态环境的破坏（包括未来可能带来的影响）有待进一步科学论证及评估。

文昌市海洋与渔业局局长何森告诉第一财经记者，文昌市海洋与渔业局已组织专家到东郊椰林湾海上休闲度假中心、文昌南海度假村、清澜半岛三个填海项目进行了现场查看，收集资料，进行科学论证评估。

“待评估结果后才能判断未来可能带来的影响。文昌市将根据评估结果制定生态修复方案，实施生态修复。”何森说。

文昌市副市长陈少波也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文昌市已成立巡查工作组，每天加强对东郊椰林湾海上休闲度假中心、南海度假村以及清澜半岛的巡查，确保三个项目停止施工。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海南省被实施“双暂停”的项目，目前正在等整改修复方案出来。“方案不出来，不能开展修复，否则可能会造成二次破坏。”万宁市环保局局长蔡吉林对第一财经记者说。

在三亚凤凰岛项目现场，段德玉也告诉第一财经记者，三亚市海洋与渔业局已委托海南南海热带海洋研究所开展凤凰岛附近及三亚其他海域的珊瑚礁修复工作。目前技术单位已编制完成工作方案，“海洋与渔业局将审议并报市政府申请资金，同时，我们已同国家海洋局第三海洋研究所对接，将开展改善凤凰岛两岛间水体交换工程方案的论证。计划6月底前提交论证报告。”

王量称，万宁市已责令日月岛开发商开展生态修复及有关整改工作。目前，日岛围填海工程海洋环境影响后评价、生态补偿方案及岸滩整治修复方案等已完成编制并组织专家评审，正在根据专家评审意见进行修改完善中，计划今年2月底前通过专家复审后上报有关省级部门审批或备案。

王量说，万宁市将督促有关企业于2018年3月启动生态整治修复工程设计工作，年内完成生态整治修复工程的可行性研究、初步设计、海洋环境影响评价等前期工作，并实施鱼虾贝类增殖放流、连体沙坝清理等部分生态整治修复，计划在2020年底前完成所有生态整治修复。

记者注意到，上述填海项目中，地产商的角色如影随形。其中，三亚凤凰岛的部分地产项目由中交建开发，融创涉足了万宁日月湾，文昌清澜半岛地产项目则由海南中坤渝安公司开发。

吕明坤也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我们现在的工作就是配合政府，把相关的手续完善，一些整改措施落实到位。目前整改方案已经做完了，正等待专家复核，通过后会抓紧实施。”

“生态是海南省最大的本钱。”1月21日，海南省生态环境保护厅党组书记、厅长邓小刚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表示，对照中央环保督察反馈意见，海南省梳理出4大类共56条整改任务清单。对于督察反馈意见指出的问题项目，明确了“四个一批”，依法依规分类处置，即立案查处一批、立即拆除一批、停止建设一批、后续处理一批。

邓小刚介绍，2017年8月，海南省对《海南省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域使用管理法〉办法》进行了修正，规定除国家重大基础设施、重大民生项目和国防工程，以及重要的生态修复保护的项目之外，一律禁止围填海，尤其是严禁围填海用于商业和地产开发。

“作为一个标志性的法规，这意味着，在海南省，纯商业性围填海的历史结束了!”邓小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