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经济学家解读里拉暴跌：长期的经济结构性问题是根源

8月15日，土耳其宣布对部分美国进口产品加征关税。此前一天，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呼吁土耳其公众抵制苹果手机等美国电子产品。这两项举措成为不断升级加剧紧张的美土关系的新燃料。美国对土钢铁和铝产品加征双倍关税并制裁土两位部长，已经造成土耳其里拉大幅贬值，并引起新兴市场的震荡。

不断加码的美土对抗是否能达成各自的目标？将产生何种外溢影响？土耳其经济基本面究竟如何？美国关税和制裁是土耳其经济动荡的导火索还是另有隐情？可供土耳其选择的政策选项又有哪些？

为此，第一财经专访了土耳其经济学家阿尔泰·阿特勒(Altay Atlı)。阿特勒表示，土耳其总统对苹果手机等美国电子产品宣称的抵制具有象征意义，是对美方传达的一个信息，但在实操上不会有太大效果，因为这些美国电子产品在土耳其使用广泛，在抵制中最先受损的将是土耳其的经销商及其雇员。

对于土耳其的经济基本面与“里拉危机”的爆发，阿特勒认为，美国的关税和制裁只是里拉暴跌的导火索，造成当前局势的根本原因是土耳其经济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就一直存在的经常账户长期赤字、过度依赖外部资金、高支出低储蓄以及科技水平低等结构性问题。

阿特勒强调，无论美土关系如何，土耳其都应与中国建立更牢固的关系。土耳其已经参与的“一带一路”倡议对土很重要，将提升土物流基础设施水平，巩固其欧亚连接者的地位。

经济长期存在结构性问题

第一财经：土耳其方面最近宣布对部分美国进口产品加征关税，并誓言抵制苹果手机等美国电子产品，这些将产生什么影响？

阿特勒：土耳其对美国汽车、烟草和酒类产品加征新的关税是对特朗普对土耳其钢铁和铝加征关税的反击。我认为，关税增加不会对任何人有益。当然他们服务了政治目标。如果只从经济角度考虑，加征关税让购买土耳其钢铁和铝的美国买家受损，同样也会让购买美国汽车的土耳其消费者受损。这就是典型的贸易战中没有赢家。

土耳其总统的抵制肯定会向美国方面传达一个信息。然而，我认为实操上不会有太大效果。因为美国电子产品在土耳其公众中使用得太广泛了。比如，大概一半的土耳其人口（近4000万人）人手拥有一部苹果手机。如果苹果手机的销量在土耳其下降，蒙受损失的将不会是苹果公司，而是苹果手机的土耳其分销商和雇员。所以这种抵制从象征意义上讲是重要的，但不要期待在实操中会产生重大影响。

第一财经：尽管土耳其与美国是北约盟友，但特朗普政府仍对美国进口土耳其钢铁和铝加征关税并在最近提高了一倍，还对两位土耳其部长实施制裁，随后里拉在本月大幅贬值，近四分之一。为什么美国的关税和制裁成为土耳其里拉暴跌的直接原因?

阿特勒：美国的关税和制裁只是里拉暴跌的导火索，而不是造成目前局势的真正原因。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来，土耳其经济一直存在没有得到有效解决的结构性问题。土耳其经济长期遭受经常账户赤字的困扰，过度依赖外部资金，表现为以短期组合投资的形式来填补赤字。这只有助于超短期挽救局面，并没有解决长期的结构性问题。土耳其经济支出很高，储蓄太低。大部分投资都投向了房地产和建筑等无法产生太多经济附加值的领域。同时技术能力和科技水平仍很低。

因此，危机出现的根本原因是土耳其经济长期的基本面问题，最近与美国的矛盾只是引爆了上述长期积累的问题。土耳其的政策制定者必须解决这些经济问题，才不会让土耳其的经济在面对外部攻击时如此脆弱。具体做法包括提升土耳其产品在价值链中的位置，提高储蓄率，以及更有效地融入全球市场。

应与中国建立更牢固的关系

第一财经：土耳其走出“里拉危机”和潜在的经济危机的方法和选择是什么？

阿特勒：目前最紧迫的事情是恢复市场信心和政府管控局势的能力。短期来看，需要恢复汇率稳定，通胀需要得到控制，这都需要当局对货币政策进行适当调整。从长远来看，土耳其必须加大在技术、创新、生产力等方面的投资。此外，土耳其还需要采取更多措施来改善与其他国家的贸易和投资关系，不仅是全球新兴经济体，还有西方。西方国家是土耳其传统上的主要市场，其中，修复与欧盟的关系就至关重要。欧盟占土耳其出口总额的一半，来自欧盟的直接投资占土耳其吸引外资的70%。

第一财经：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指出，土耳其正在考虑与美国的“战略伙伴关系”之外的其他市场和政治伙伴。谁将成为其他市场和政治选择? 中国会在其中发挥作用吗?

阿特勒：我觉得金砖国家会在其中发挥积极作用。对于中国而言，土耳其已经参与了“一带一路”倡议，“一带一路”倡议对土耳其很重要，因为它为土耳其提供了提升其物流基础设施的机会，土耳其作为亚欧连接者的地位因“一带一路”倡议而明显提升。

我认为土耳其应与中国等金砖国家建立更牢固的关系，但并不是因为目前土耳其与美国起了矛盾。中国是世界经济中的主要大国，即使是在土耳其和美国的关系转好之后，土耳其也应当在互利的基础上与中国建立友好关系。对于土耳其来说，中国有能力可以帮助其提高技术、基建和专业知识。土耳其需要将外交关系多样化，以避免过度依赖西方国家。从这个角度讲，中国是个正确的选择。（实习记者田韵昕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