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脱欧协议受阻，英国脱欧僵局难破

10月17日，英国政府与欧盟委员会通过艰难谈判达成新脱欧协议。英国前首相特雷莎•梅最初与欧盟达成的脱欧协议的大部分保留在整体协议中。关键领域包括：在将持续到2020年12月底的过渡期内，所有的现行规则保持不变；在英国脱欧后，在欧盟居住的英国公民和在英国居住的欧盟公民都将保留其居留权和社会保障权利；在英国与欧盟未来关系方面，新协议规定，双方将努力达成自由贸易协定。

与特雷莎•梅跟欧盟达成的脱欧协议相比，新协议主要有四个不同点：

第一，整个英国将退出欧盟关税同盟，这意味着英国未来可以与其他国家达成贸易协议；

第二，北爱尔兰和欧盟内的爱尔兰共和国之间将有一个合法的海关边界；

第三，在货物监管方面，北爱尔兰将遵守欧盟单一市场的规则，而不是遵守英国的规则；

第四，因为北爱尔兰在海关和其他欧盟规则方面将与英国其他地区有所区别，因此该协议赋予北爱尔兰议会对有关规定条款的表决权。如果北爱尔兰议会以简单多数同意继续执行有关规定的话，4年之后将再次投票。

总的来看，新协议具有四个主要特点：

一是英国将退出欧盟关税同盟，获得与其他国家达成贸易协议的权利；

二是英国将实行“一国两制”，北爱尔兰在法律上属于英国国内关税区，但在实践中，北爱尔兰仍是欧盟关税同盟的一部分；

三是英国与欧盟将在过渡期内努力达成自由贸易协定；

四是不再设置有法律约束力的“公平竞争环境”条款，仅在政治宣言中做出在国家补助、竞争、社会、就业标准等“继续坚持共同的高标准”。

英国首相约翰逊在欧盟会议后表示，对协议通过“很有信心”。然而，结果并非如他所愿。10月19日，英国下议院当天破例召开特别会议，对新脱欧协议进行表决。在正式对新协议表决前，此前被约翰逊驱逐出党的前保守党议员奥利弗·莱特温提出了一项修正案，要求政府在脱欧协议未完成有关立法前，不要通过新脱欧协议，修正案获得不少跨党派议员的支持。议会在对新脱欧协议进行表决前，就莱特温修正案进行了表决，表决结果是322人支持，306人反对。由于莱特温修正案获得通过，当天本应举行的脱欧协议表决被取消。约翰逊被迫按照议会要求致信欧盟寻求再度推迟脱欧。

10月22日，英国议会进行了两场表决。脱欧协议法案以329票对299票通过关键的二读投票，这意味着该法案有望走完立法程序成为法律，然而，议会的第二项表决随即否决了“快速立法”时间表，浇灭了政府三天内完成所有关联立法的希望，使10月31日前实现有协议脱欧成为不可能的任务。两天后，约翰逊致信工党党首杰里米•科尔宾，说愿意给予议会更多时间审议并批准脱欧协议法案，前提是支持12月12日议会选举，以打破现有僵局。约翰逊在信中说，12月12日选举意味着新一届议会和政府能赶在圣诞节前就位。如果保守党赢得议会多数席位，就可以推动脱欧协议获得批准，从而在明年1月实现脱欧，约翰逊希望借助提前选举赢得议会下院多数席位，助力打破脱欧僵局。按他的说法，政府28日可能提出提前选举动议，交由议会下议院表决。

10月25日，欧盟就延长英国脱欧期限一事达成了一致，但新期限的具体日期需要在英国议会结束对提前大选的争执后再行讨论。保守党已在民意调查中领先，约翰逊还可以把无法兑现如期脱欧承诺“甩锅”给议会，从而争取更多选民的支持。在此背景下，约翰逊很可能在28日发出提前大选动议。根据法律规定，只有当议会下院三分之二以上议员投票支持，英国才能提前举行大选。

能否获得三分之二以上议员支持，主要取决于工党的态度。在提前大选问题上，工党党鞭尼克•布朗24日晚发出通知，要求工党议员28日就选举动议投弃权票。然而，数分钟后，科尔宾为选举留下“一线生机”，说愿意等到欧盟25日就脱欧延长时限作出决定后再下判断。科尔宾表示：“新脱欧协议没有彻底排除无协议脱欧威胁。如果排除无协议脱欧的可能，我们绝对支持选举。”主张留欧的苏格兰民族党等其他反对党也表示，只要能确保脱欧延期至明年1月31日，将很可能支持提前大选。

从目前的情况看，工党有意支持提前大选，但前提是排除无协议脱欧的可能。如果约翰逊在28日正式发出提前大选动议，工党将很可能推动议会立法修改脱欧协议，排除无协议脱欧的可能。如果保守党同意排除无协议脱欧的可能，提前大选动议将获得通过。在12月12日提前举行的大选中，如果保守党获得议会多数席位，新脱欧协议将获得通过，英国脱欧难题也将迎刃而解。不过，即使提前举行大选，保守党也并非稳操胜券。从“英国选举”选情预测网站收集的数据看，一场选举可能难以消除围绕脱欧的不确定性，因为选举结果有多重可能。

如果保守党对排除无协议脱欧的可能不予支持，提前大选动议将很可能在议会投票中遭到否决。约翰逊已表示，如果议会里的反对党们驳回了自己在12月12日提前举行大选的动议，那么他的政府将拒绝讨论最关键议案以外的其他议程。英国财政大臣赛义德•贾维德也表示，如果议员们在10月28日的投票中不支持提前举行大选，执政的保守党将一再要求议会支持提前大选。“如果工党不支持提前大选，那么我们将继续要求举行大选，再次要求投票。”

从法律层面看，通过新的大选重新确认民意，看来是接下来的必选项。但工党担心孤注一掷会造成灾难性后果，誓死反对无协议脱欧。工党议员们有能力反对自己所反对的，但未必有足够的力量迫使政府放弃其在与欧盟谈判中多次使用的无协议脱欧的谈判筹码。

在新的脱欧期限设定上，欧盟内部存在分歧。多数成员国同意将脱欧期限延后3个月至明年1月31日，但法国对此表示反对，主张新期限的具体日期视英国议会对提前大选动议的投票结果而定。如果议会否决约翰逊发出的提前大选动议，并且保守党一再要求议会支持提前大选无果，欧盟将不会给英国太多时间。英国脱欧僵局将再次加剧，各派政治力量将继续争执，但又不得不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出决定。无协议脱欧仍将是可能的选项。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教授、欧盟研究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