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风险管理信息系统，贸易企业的高科技“引擎”

国务院国资委1月20日发布《关于切实加强金融衍生业务管理有关事项的通知》（下称《通知》），在央企尤其是风险管理行业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其中，绝大部分关于落实监管责任、严守套保原则、规范业务操作、强化监督检查、建立报告制度等原则项下的具体规定，对长期从事大宗商品贸易及风险管理的央企管理层而言并不陌生，唯一让人觉得有些许意外的，是在《通知》的第三部分“有效管控风险”这一章节的第（三）款中首次明确提出：集团应当通过风险管理信息系统等信息化手段监控业务风险，实现全面覆盖、在线监测。商品类衍生业务的操作主体要建立健全业务信息系统，准确记录、传递各类交易信息，固化制度要求，规范操作流程，阻断违规操作。

究竟什么是针对贸易企业的“风险管理信息系统”？它和传统意义上的ERP  (Enterprise Resource Planning，即企业资源规划）系统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专门针对大宗商品贸易企业的风险管理信息系统的全称是CTRM（Commodity Trading & Risk Management，大宗商品交易和风险管理系统），在国际上早已形成了一个成熟的行业。

大宗商品现货涉及的品种较多，单批货物的资金体量也较大，且多为点价或浮动计价模式，风险敞口的计算较为复杂，普通的ERP软件很难胜任，所以，对嘉能可、托克、三菱等大型跨国贸易企业而言，CTRM软件为每一家企业的标配。

CTRM发展史：伴随贸易行业成长起来的高科技“引擎”

CTRM行业最早起源于北美，契机是美国在1978年通过了《天然气政策法案》，激活了北美的天然气贸易市场。之后分别在1992年和1996年出台相关法案，打破了天然气市场“产运销一体”的区域性垄断，并推行了电力市场的“厂网分离”改革，逐步开放了全美的能源零售市场。

随着能源贸易“市场价格”的形成，相关期货市场也变得活跃起来，各大贸易公司对用信息系统来进行“期现管理”的需求开始凸显。但当时的市场上并没有专门提供贸易管理软件的第三方软件厂商，所以早期都是能源生产商或贸易商内部的IT部门根据企业自己的需求开发，开发完成后再把系统卖给有类似需求的企业，慢慢形成了早期的ETRM（Energy Trading & Risk Management，能源交易和风险管理系统）市场。

中国的大宗商品市场可分为四大领域：能源化工、有色金属、黑色建材和农副产品。所以ETRM可以看作是CTRM的一个分支，也是这个行业发展的“起点”。

可以说从诞生那天起，CTRM系统的功能发展之路一直是与全球大宗商品贸易市场的风险管理需求相伴而生的。

上世纪90年代初，大宗商品贸易以长单（长期合约）为主，CTRM软件也大多只有交易录入、会计结算这些比较简单的功能。到了90年代中期，随着贸易市场参与者的增多，对“市场风险”（价格风险）的管理需求凸显。

2000年之后，期货市场蓬勃发展，大宗商品贸易企业内部对“对冲”和“套利”的需求开始明显增多，CTRM软件随之发展出了算盘位、算盈亏这些功能。2010年之后，贸易企业对风险管理的需求提升到了“量化模型”的级别，甚至要求CTRM软件能够算出α因子，把外汇、期权等原本由其他专业软件承担的职能逐步整合融入CTRM系统。

中国的风险管理信息化之路：需要更多的“先行者”发声

虽然《通知》主要针对央企，但从大量的贸易企业样本来看，央企在风险管理信息化的人员投入、预算量级和落地项目数都相对领先，紧随其后的是500强民营企业。

由于CTRM项目从开始实施、分阶段分品种上线，到与企业内部的其他行政管理部门的竖井系统（比如OA、钉钉等）全部衔接完成，通常需要两到三年的“扎根期”。等到“枝繁叶茂”，可以为贸易企业遮风挡雨、为业务发展提供助力通常都是在三到五年之后，但随着中国第一批落地的CTRM项目开始纷纷进入“繁荣期”，相信CTRM系统对于贸易企业的价值会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

去年底，央企中首批建设CTRM系统的代表企业之一——“中海石油化工进出口有限公司”（下称“中海油”）的万字案例分享在风险管理领域引起强烈反响。很多人都被中海油在信息系统建设上十年如一日的坚持所打动，也震惊于在强大的信息化系统的加持下，中海油能够在保证安全性的前提下连续多年创造业务复合增长率超过30%的奇迹。

对于一个新兴的行业而言，我们期待着能有更多的企业主动分享信息化建设的经验，共同推动中国的大宗商品贸易市场向运营更安全、管理更高效的方向发展。

人才缺口巨大：“小而美”的高新技术行业需要更多关注

中国的CTRM行业才刚刚起步，从发展阶段来讲，很像二十年前的美国市场、十年前的俄罗斯市场，大部分企业还处在观念普及的阶段；但从发展的“加速度”来讲，中国市场会以比较快的速度达到，甚至超过欧美市场的量级。这主要有三个原因：

首先，中国新增的大宗商品贸易企业数量近几年一直呈上升态势。贸易企业和生产企业不同，贸易企业的核心在于“成熟团队+大资金量”。很多新秀贸易企业的领导人都是75后到85后这个年龄段的高知人群，其中很大一部分是理工科背景，甚至有一些就是学统计学或者是物理出身的，对于用“量化模型”进行企业的风险管理有着天然的优势。

第二是因为近几年国内期货市场出现爆发式增长，大量期货品种排队上线。仅2019年，国内期货交易所新上市7个期货品种、8个期权品种，国内已上市的期货衍生品品种数量已经达到了78个。从目前的排期计划来看，2020年依然是期货品种的上市大年。

加快推进期货品种上市，本身就从政策层面反映了国家希望将更多的非标品纳入标准品管理范畴，为更多的大宗商品品种提供风险管理工具，减少风险事件发生的良好愿景。

从这个角度来看，随着越来越多的现货品种进入“期现管理”的范畴，资金量和管理的难度都会急剧增加，如果依然延续“手工台账”+“线下流程”的传统管理模式，不但人员成本高企，难以控制的“出错率”也会让管理层整天忙着“救火”，耽误了业务发展的“黄金窗口期”。

前两点是对CTRM行业在中国的“需求端”的分析，第三点，我想说说“供给端”。对任何一个高新技术行业而言，最难的就是聚集合适的人才。我在与国际知名的CTRM资讯机构Comtech交流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几乎所有排名靠前的国际CTRM厂商都看好中国市场，但却只有极少数的厂商真正在中国扎根，最主要的原因是没有办法找到合适的本土团队。

我对目前国内所有的CTRM厂商做了一个大概的统计，包括本土厂商和国际厂商，包括市场人员、实施顾问和IT工程师，所有的从业人员加起来不超过500人，而一个实施顾问专注在一个项目上的平均时长超过2年。

面对一个“需求”远大于“供给”的市场，除了政策上的鼓励之外，我想更重要的是呼吁更多的年轻人关注并加入这样垂直领域的高新技术行业，在条件成熟的情况下，能让这些领域的专家走进大学校园，让同学们除了BAT之外，更多地了解这些“小而美”的专业领域，为自己的职业发展提供更多的可能性，也为中国的实体产业经济输送更多的人才。

（作者系香港城市大学法律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