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率53%！上海专家团队探索新冠肺炎有效治疗方案

2月18日0~12时，上海新增治愈出院16例。迄今为止，上海共有177例确诊病例治愈出院，占确诊病例数的53%。

在没有特效药的情况下，上海如何做到治愈率全国领先的？上海的治疗方案是怎样的？2月18日，全国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医疗救治专家组成员、上海医疗救治专家组成员胡必杰向第一财经记者披露了部分在一线摸索总结出的上海治疗经验。

胡必杰同时也是复旦大学附属中山医院感染病科主任。

据了解，不断调整优化之后的“上海诊疗规范”，也将于近期公布。

经验一：尽量避免使用激素

“开始时使用激素，虽然剂量小，我们发现它并没有效果，反而延长了病毒被清除的时间。临床上发现，有些不用激素的病人，排毒期更短；用激素后，可能延长整个病程。虽然体温下降，但是从CT上看不到肺部病灶吸收，甚至出现病灶增加。短暂试用后，现在我们对很多病人尽量避免使用激素了。”胡必杰表示。

虽然在国家印发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诊疗方案（试行第五版 修正版）》（下称《诊疗方案》）中，只是建议“酌情短期内（3-5日）使用糖皮质激素”，但在新冠肺炎中，这个也被打破。

在呼吸科工作30年、感染科工作了5年的胡必杰，敏感地发现了这个秘密。

“以前的一些病毒性肺炎，用激素后，热度退下来，肺部炎症吸收，多项炎症指标也下来。但新冠病毒肺炎患者用了激素后，肺部影像变化不明显。”胡必杰表示，要尽可能克制使用糖皮质激素的欲望，这也是这段时间摸索和总结得出的结论。

胡必杰的这种发现，正好契合了《柳叶刀》杂志2月6日发表的一篇文章的建议。文章提出：临床证据不支持糖皮质激素治疗新型冠状病毒引起的肺损伤，并且可能有害。这篇论文用回顾性方法得出了皮质类固醇激素虽然可以抑制免疫反应、消除炎症，但同时也抑制了人体免疫系统对病毒的清除作用。

该文列举了对SRAS、MERS、呼吸道合胞病毒感染、流感等疾病的临床研究中，使用皮质类固醇激素不但没有益处，反而可能加重疾病的继发损害。

经验二：这些药物疗效不好

除了激素效果不佳并延迟病情外，胡必杰说，他们还发现了其他一些药物也存在效果不好的情况。

“早期使用过的抗艾滋病类的药物洛匹那韦利托那韦片，有些患者会出现腹泻等副作用，阶段性总结显示，其对抗病毒的临床效果不明显，目前已经不再推荐使用。另外，丙种球蛋白也没有明显效果，现也基本不推荐使用。只有广谱抗病毒药物阿比多尔是有一些用处的。”胡必杰介绍称。

近十天，部分病人试用了羟基氯喹，可能有效。

此外，第5版的《诊疗方案》中推荐了抗病毒药物α-干扰素雾化吸入。“我们还在总结中。推荐的利巴韦林，上海团队没有试用过。”胡必杰说。

对于奥司他韦，胡必杰说，冠状病毒与流感病毒不一样，目前发现抗流感病毒的药物，对冠状病毒的效果也不好，所以治疗中没有常规使用奥司他韦。

不过，奥司他韦对于新冠和流感合并感染的患者能起作用，所针对的依然是体内的流感病毒。

对于法匹拉韦，胡必杰说，临床证据很重要，刚拿到临床试验批件的法匹拉韦的新冠肺炎适应症扩展，仍然需要等待临床数据揭晓。

经验三：简化用药

排除了效果不佳的药品，不等于完全无药可用。胡必杰团队一边排除效果不佳的药品，一边尝试可用的药物。

“一直以来我们建议不要多种药物一起试用，这样难以判断药物的使用效果。只有简化用药才能更好地判断何种药物产生的效果。在免疫治疗方面，我们目前发现胸腺法新比丙种球蛋白更有用，而且价格便宜。”胡必杰介绍。

胸腺法新的名字虽然没有出现在国家的《诊疗方案》中，但是它拥有提高免疫力的能力已经得到科学的证实。

胸腺法新通过刺激外周血液淋巴细胞丝裂来促进T淋巴细胞的成熟，增加抗原或丝裂原激活后T细胞分泌的干扰素α、干扰素γ以及白介素2、白介素3等淋巴因子水平，同时增加T细胞表面淋巴因子受体水平。

T细胞存在的力量在这场“战疫”中不可忽视。在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中国免疫学会副理事长、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协和学者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黄波认为，在治疗新冠肺炎中，即便是中和抗体，也不是万能的，虽然它能很好地扫除障碍，最后还是T细胞发挥最后的临门一脚。

“上海目前有能力对每个病人采取精细化管理。一人一策，对每个患者观察、总结，随时调整方案。除了关注常规治疗疾病以外，非常关心免疫功能的保护，包括患者的情绪、饮食、睡眠管理。很多去了武汉前线的医生护士为了增强免疫力、预防感染，注射了胸腺肽。一些老年人得了新冠肺炎后，病情容易进展，所以也考虑皮下注射胸腺肽，对于提高免疫功能、阻止病情的重症化、缩短排毒时间，具有一定效果。”胡必杰表示。

而在退烧方面，胡必杰主张中西医结合治疗，比如因为尽量不再使用激素，又担心使用西药非甾体抗炎药退烧可能会引起患者的白细胞进一步降低并影响抵抗力，所以部分病人正使用中药退热。

寻找具有抗病毒的药物，目前依然在摸索中。胡必杰说，“我们已经试用洛匹那韦-利托那韦（克力芝）、阿比多尔，有初步结果了。不过，最近又在尝试羟基氯喹和恩曲他滨-替诺福韦（舒发泰），希望也能很快观察到它的效果。”

经验四：一人一方案

在新冠肺炎的临床治疗上，一直没有出现明确的特异性药物。

药，还没有找到，确诊病人的数字却一直上升。来自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官方网站的信息显示，截至2月17日24时，据31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和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报告，现有确诊病例58016例（其中重症病例11741例）。

这场“巧妇要为无米之炊”的抗疫治疗战场上，寻找和探索有效药物，是医疗专家开辟的另一条战线。

从引发抢购的双黄连，到李兰娟院士团队发现的阿比朵尔和达芦那韦，还有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基础医学院等联合团队找到的Beclabuvir、沙奎那韦（Saquinavir）、比特拉韦（Bictegravir）、洛匹那韦（Lopinavir）、多替拉韦（Dolutegravir），甚至以流感药物上线的法匹拉韦，都在展开临床的各种尝试。

事实上，目前唯一具有明确、针对性的药只有吉利德的瑞德西韦，这个广谱冠状病毒的药物，在中东呼吸综合征（MERS）和非典型性肺炎（SARS）病毒病原体治疗中展示了其活性，不过，瑞德西韦是否会对新冠病毒表现出任何临床活性尚不明确，目前已经在中国展开了瑞德西韦的随机、对照试验，其中一项针对重症患者，另一项针对中症患者。

胡必杰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新冠肺炎没有特效药物，对于治疗方案，只能不断积累和探索。“我们采用精细化方式管理病人，发现病情在治疗过程中的变化，逐步摸索出对病人有效的治疗方法。”

自1月15日上海确诊首例新冠肺炎患者至今，这场与新冠病毒肺炎赛跑的战“疫”已满月，在上海确诊的332例患者中已近半出院，这一切有赖于“一人一方案”的救治方式。

“我们针对每个患者的治疗方案每天都不一样，化验单比较全、CT随访比较到位。根据这些检测结果，我们及时调整治疗方案，对于阶段总结无明显效果的药物，我们予以放弃，同时在治疗中我们又发现了新的有希望的药物。通过这种精准治疗，使每个患者都得到最科学的救治。对重症病人，医院采用了人工肾、人工肺等新的先进设备。”胡必杰表示。

正是由于这样精细化的观察和方案，在这场生死时速的救治之战中，上海专家团队在战场上摸索和总结出了那么独特有效的治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