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下，数字消费券意义何在

近一个月以来，中国多地推出消费券，一些城市在首期消费券的基础上，连续追加发放多期消费券。据不完全统计，至少超过30座城市推出消费券补贴等鼓励性政策。一时间，消费券成为中国经济的热词。

何为消费券，与以往的消费券有什么区别，其具体执行情况如何，对于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的中国宏观经济有何作用与意义？本文将围绕上述要点渐次展开。

数字新基建下的消费券

消费券作为拉动消费的一种形式，是国家或地方财政通过转移支付实现财富二次分配，是一种临时性财政政策和应急需求管理政策，概言之，是一种刺激经济的短期政策工具。

政府发放消费券，受益人在有效期内去政府指定的商品和服务提供商消费时抵扣一定金额，由财政向兑换了消费券的公共服务提供者支付这部分费用。消费券多在经济急速下滑时采用，政府通过转移支付增加居民消费。消费券对产出、就业和价格的短期变动有着重要的宏观影响，特别是为缓和商业周期，能够发挥积极作用，是凯恩斯宏观经济理论的具体运用。

从世界历史经验看，发放消费券是许多国家特殊时期的特殊办法，是遏制经济下滑、刺激消费、活跃市场的关键举措，有助于拉动内需、稳定就业、释放信心、推动经济复苏。

消费券对于国人而言，并不陌生。早在2009年，国内各大城市为应对全球金融危机曾启动过发放消费券的政策。不过，此次的消费券与当年的消费券有着很大不同，这就是它的数字化科技背景，也就是目前被舆论关注的“新基建”。

毋庸置疑，中国多年来的数字经济基础设施的发展为发放消费券、提升消费券使用效率提供了便利条件。由于数字经济和数字基础设施较为完善，移动支付基本实现了全民普及，中国已具备向家庭和个人通过互联网平台发放补助或津贴的基础。国内居民拥有的移动支付账户已经超过10亿 ，政府平台的消费补贴措施可以精确到个人、商户、企事业单位以及行业，并瞬时完成，操作成本低，同时也解决了传统消费券发放渠道的资金、人力耗费和过程不透明的问题。

透过消费券，我们不难发现“新基建”的踪影，而“新基建”的核心正是数字化。数字化不是一个新课题，从技术长周期的视角来看，数字化是一个业务数字化的过程。就一般含义而言，数字化指企业所有的商业要素通过企业自身以及数字平台提供的服务，走向全领域、全流程、全方位的数字化运营，从而实现企业全面的数字化运营。数字化的核心是创新，以消费者运营为核心，实现消费端和供给端全要素、全场景、全生命周期的数据智能，建立企业智能运营和决策体系，持续推动企业产品创新、业务创新、组织创新，以应对诸如新冠肺炎疫情等系统性风险，进而构建强大的新竞争优势。

消费券具体执行情况

2月28日，国家发改委等23个部门联合印发了《关于促进消费扩容提质 加快形成强大国内市场的实施意见》，重点强调要聚焦改善消费环境、破除体制障碍、提升消费领域治理水平等重点问题。各级政府相继结合当地实际情况，利用我国互联网科技公司的技术优势和业务特点，出台并实施了一系列提升消费水平的政策措施。于是，南京、杭州、广西等地区在3月初率先与相关互联网平台合作，积极探索提振消费的方法。

其中，又以杭州为典型。杭州于3月26日晚间宣布将发放总额为16.8亿元的消费券。从3月27日开始到4月20日，先后发放五轮消费券，已兑付政府补贴3.78亿元，带动杭州消费32.5亿元（不包括第五轮带动消费金额）。

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刘俏教授研究团队联合蚂蚁金服以杭州为样本进行了研究。研究结果显示，消费券刺激消费效果明显，政府1元钱的消费补贴能够带来平均3.5元以上的新增消费，杠杆倍数达到了3.5倍以上，即杭州的实践显示边际消费倾向(MPC)在3.5以上，超过各国/地区在消费券实践中所发现的15%~40%的边际消费倾向，并且拉动效应在消费券过后可有效保持而不回落。新增消费主要流向受疫情影响较大的餐饮服务等小微商户，拉动效应最大的是消费水平较低的群体。

刘俏团队的研究表明，消费券对消费刺激的乘数效应非常大，发行数字消费券能够更好实现刺激消费的作用；通过支持行业的限定和周期的灵活设计，消费券可以定向、多周期地发挥更大的作用；通过消费拉动的乘数效应，可间接起到为中小微企业减免税收的作用。

另外，笔者作为杭州市民，观察到杭州消费券在使用过程中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中老年群体和低消费人群亦热烈拥抱消费券。通常而言，低收入群体、数字经济参与程度低的群体以及老年人对于数字经济并不敏感，也即存在数字鸿沟。但是，杭州消费券并没有呈现出因信息不对称以及缺乏移动支付经验和知识而令其作用大打折扣的现象，相反，杭州消费券在某种程度上弥合了因年龄、知识等结构而产生的数字鸿沟。

消费券在杭州产生如此大的作用，与杭州的经济水平、数字化基础和消费环境密切相关。值得其他地方借鉴的是，杭州消费券模式的机制值得推广，数字消费券避免了现金发放转化为储蓄的可能，并且制定灵活，可以充分根据当地产业情况和民众消费习惯做针对性设计。

宏观经济的扩张效应

在经历了40余年的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经济的增长逻辑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传统的拉动经济的“三驾马车”呈现出此消彼长的局面，目前消费已经成为国民经济的压舱石，再怎么强调其重要性都不为过。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2019 年消费拉动了 57.8%的 GDP 增长。尤其在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出口短期内无法恢复，投资又进入瓶颈期，此时消费若能迅速复苏，内需的增加能够推动复工复产和正常的市场活动运转起来，进而走出眼下的衰退。

消费券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主要体现为扩大效应和乘数效应，即发放消费券增加居民收入，带动额外消费增加，使全社会消费支出规模扩大，而消费的扩大又通过刺激产品销售使企业加大投资，同时，稳固并增加就业，进而实现经济比消费更大幅度的增长。从经济循环的角度可以分解为如下步骤：消费券刺激消费—消费带动生产—生产提供就业—就业促进消费，投资、生产、消费环环相扣，力促经济良性循环，发挥乘数效应，进而产生宏观经济的扩张效应。

杭州的成功经验表明，消费券对于拉动消费的作用明显，若要使其在全国范围内产生良好效果，各地政府应该积极探索符合当地实际情况的模式，因地制宜地做到“一城一策”。

诚然，提振消费绝非一蹴而就，消费的提高受可支配收入、财产、社会保障、消费习惯等长期因素制约，只有配合其他举措，数字消费券才能起到持续性的刺激作用。促进消费扩容提质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在优化市场供给、营造消费生态、提升治理水平等方面形成合力。

（作者系数字经济智库高级研究员、浙江大学公共外交与战略传播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