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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才是“入侵者”?

2021-05-11 19:20:55

作者:瞭望智库    责编:张敏

目前,一起全网围观的“金钱豹去哪儿了”的荒诞剧,终于看到了落幕的可能。虽然第三只还在搜寻中,不过两只已经捕获,这总算让公众高悬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

前些日子,野生东北虎下山,进村伤人,一掌拍碎车窗玻璃的场面,仍让人心有余悸。如今,豹子外逃,又发生“瞒豹”事件,人们再次遭遇“怎样和野生动物共处”的现实问题。

事实上,面对突然造访的老虎,与其凭空生出“环境变好”的盲目自大,倒不如好好考虑一下今后如何科学防范、预警、处置与野生动物发生冲突的问题。

很多朋友在比较中外野生动物保护政策时,常常喜欢用加拿大举例,并习惯性认为“加拿大不允许伤害野生动物”。事实果真如此吗?

2015年7月初,温哥华岛上城镇哈迪港有人报告称,一头母熊多次侵入一间活动住房,偷吃冷冻柜里存放的冻肉和冻三文鱼,卑诗省政府动物管理局派员射杀了这头母熊后,意外发生了......

1“人类入侵了它们的领地”

一位在社区活动中结识的当地原住民活跃人士曾对我透露,他们母子二人何以热心参加野生动物保护活动的理由是——“人类入侵了它们的领地”。

这位母亲曾参与对其居住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列治文市中心“花园城市保留地”商业地产开发的抗议(这块地被称作“加拿大都市中最大荒地”)。据这对母子整理的照片和材料,这里曾经栖息着多达十几种野生哺乳动物和几十种野生鸟类,同时是多种候鸟的季节性栖息地。

“几十年前,这些动物分布在整个城市。因为城市快速扩张,它们只能退缩到市中心这块最后的领地,如果这里再被人类所侵占,我们将永远彼此失去”。

围绕着“花园城市保留地”的去留,野生动物保护人士和主张商业化的民众进行了持续近20年的博弈,最终双方达成了折衷性结果:保留地的约2/5被开发为商业设施,另3/5开辟成公园。

我们一家初来加拿大时曾住在这片荒地边上,夏秋之夜能听见阵阵蛙鸣、虫语;有了孩子后,散步时也常能遇到野兔、浣熊和小狐狸;搬家后偶尔路过那里遇见当年的邻居,他们说“野生动物还有,只是比原先少多了”。

尽管加拿大是个地广人稀的国家,但随着城市化进程和人类活动地域的扩张,人类社区和野生动物不得不“杂处”的现象变得愈益突出。

丘吉尔市作为北方港口城市,曾经在“大航海时代”和加拿大开发史上占据重要地位,后因航路、商路的改变,如今只是个荒凉偏僻的小城市。但再小的城市也是人类高度改造过的社区,这片“人类殖民地”横亘在北极熊世代往来迁徙的要道上,妨碍了它们的“日常生活”。

每年夏天,都可以看到北极熊成群结队穿街过巷的奇景——北极熊要完成它们的旅程,就不得不冒险在众目睽睽之下、光天化日之间扶老携幼、挈妇将雏地穿越丘吉尔市中心,不由产生“人害怕、熊也害怕”的奇特感受。

黑熊和郊狼是北美野外较常见的两种野生动物,通常来说它们十分警觉,不会轻易接近人类社区,但近年来几乎每年都有黑熊和郊狼闯入街区甚至人类宅院偷吃生活垃圾,甚至因争抢狗粮与家犬撕打的新闻出现。今年2月,距离我住处不远的三联市,一位14岁的男孩在回家途中被一只年幼的美洲狮跟踪,吓出一身冷汗,而这座新兴城市过去十几年间几乎每年都发生类似事件。

【注:作者能找到的最早报道是2013年,一只年幼美洲狮出现在一个孩子经常活动的小公园。】

不列颠哥伦比亚省野生动物保育部门对此指出,城市化进程和人类社区扩张,导致原本黑熊、郊狼、美洲狮的栖息地被人类活动地域切割得支离破碎,它们只能冒险和人类“捉迷藏”。

我现在住处附近的小学,边上是一片面积很大的运动场,每逢雨季早晚都会聚集大批的加拿大鹅、海鸥和各种候鸟,据说这是加拿大西海岸的常见场景:鸟类原本的栖息地被人类活动所占据,它们只得适应现实,尝试着与人类共处。

2竭力尝试约束人类行为

在这种情况下,加拿大竭力尝试约束人类的行为,以此谋求与“被冒犯了的野生动物”共处。

因经费匮乏,加拿大绝大多数市级行政区的政府机构十分精简,一般仅由十几位民选官员构成市政管理团队。这区区十几人的市政管理团队包括“三大块”:市议员(市长和各行政局长)、学部委员,以及公园局委员。其中“必不可少的”公园局委员有一项重要使命,就是协调辖区内人与野生动物的关系,尽可能保护“毗邻人类社区野生动物”的安全。

在加拿大落基山脉贾斯珀国家公园,一头野生黑熊在路边游人的注视下从容过公路。图|新华社

我如今居住的社区,住宅后院墙外是一条小溪,小溪对面则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树林。刚搬来没多久,带大儿子在敞开式的前院玩,突见四五只硕大的北美驯鹿笃悠悠地从门前走过。后来才知道,这些被大儿子误以为“狗”的驯鹿,是世代栖息在那片树林里的野生种群,“社区最古老的原住民家族”。

为了呵护这个古老的“原住民种群”,该社区所在城市公园局可谓煞费苦心,先后两次试图将那一带开发成公园、并整治小溪,使看上去有点“杂乱无章”的社区显得“整洁”一点,在靡费好不容易筹措而来的开发费用后,最后都因为无法兼顾开发和驯鹿种群安全,有始无终。

时至今日,我后院外的小溪两岸仍杂草丛生,那群神秘而执拗的驯鹿也依然在那片树林里生活繁衍,偶尔过河“串门”。从树林到我居住的街圈要经过两条通车的街道,市政部门特意竖立了“当心野生动物过街”的醒目标志牌,市民们散步、遛狗时,也会小心翼翼地避免“冒犯”他们。

大温哥华都会区是人口多达一百万以上的大中型城市群,但城市与城市间、城市内,仍留有大片的树林、水面,它们中许多都被辟为“公园”,免费供游人游览。但这些“公园”和国内所理解的都市公园不同,除了诸如游客中心、垃圾箱、厕所等必不可少的设施外,几乎是“野生”状态,并没有国内常见的各种游园设施。如小有名气的本拿比湖,宽阔的湖面就完全禁止任何船只和人类下水,目的是为了避免人类活动打扰栖息湖上的鱼类和水禽。

前面提到的丘吉尔市,当地市政部门已学会了如何在“北极熊季节”给这些“白色原住民”让开道路,让它们平安无事地穿街过巷,完成世代相传的传统旅程。

从学前班起,学校和公益组织就反复向孩子们传播“不要打扰野生动物”的理念,这种“不打扰”不但是不伤害,而且是“不驯化”:不要轻易给它们喂食,以免它们对人类社区产生依赖感。

我们住宅的原住户,是一个颇有爱心的欧洲裔大妈,为照顾在檐下筑巢的小鸟,特意在后院竖起了一对人工鸟巢,不时投喂一些食水。不过我们入住时,这对花费不菲的鸟巢已经弃置不用,大妈还特意叮嘱我们“不要投喂”,因为她已从网上学到新知识——“投喂也是一种打扰”。

“不打扰”蔚然成风的结果,就是“邻居野生动物”不再怕人:

在列治文闹市的热闹场所——列治文公众市场外,母野鸭会带领一大群蹒跚学步的小野鸭不紧不慢地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沿途车、人会默契地减速让路;

我家附近车行边上,成群的野兔若无其事地和川流不息的新车、试车者和平共处,有人靠近也并不躲闪;

甚至时不时钻进我家后院的野兔、松鼠、刺猬、鼹鼠之类也一个个大摇大摆、喧宾夺主,完全不看我们的脸色。

2017年,加拿大西海岸著名的“旅游打卡胜地”列治文渔人码头,发生了一起被炒上“热搜”的新闻:一名6岁小女孩在码头边逗弄水中海狮时被海狮拖下水。现场一片惊叫中,女孩的外公冒险下水,将受轻伤的女孩救起。

事后当地港务部门将责任归咎于女孩监护人“不负责任”“不守规矩”,因为海狮是世代栖息当地、和人和睦相处的野生动物,本不应贸然逗弄。而女孩一家则责怪港务部门“警示标志不明显”,让初来乍到的游客“不知而犯”。

最后结果,则是各自负责——女孩一家“后果自负”,港务部门也在事发地更换了更大更醒目的警示牌。

对那些离人类社区较远的野生动物,加拿大的国家公园、保护区,人类活动受到严格限制,以免打扰野生动物的栖息。例如加拿大人口最多的安大略省,著名的阿岗昆国家公园是露营者活动的胜地,但露营者必须遵循诸如“不在湖中使用任何机动舟”(加拿大露营者习惯自带被称作“车库游艇”的小型机动舟野营)等规定,其目的是为了不干扰栖息于此的驼鹿种群。

【注:加拿大是全球国家公园、保护区占地面积比最大的国度之一。】

在波涛汹涌、岸线复杂的温哥华岛(和温哥华市无关),经常有各种海洋哺乳类动物遇险、受困,为此大名鼎鼎的温哥华市水族馆成立了海洋哺乳动物救援中心(Vancouver Aquarium Marine Mammal Rescue Centre)。救援的路程十分遥远,工作人员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赶到,然而他们每年都要救助200多头海洋哺乳动物,包括海豹、海狮、海狗和海獭,它们或已恢复健康放归大海,或先送回水族馆里边治疗边观察。

有一种意见认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伤病水生动物就是“不适者”,理应被淘汰,救援中心不该费时费钱费力去干扰野生动物的自然淘汰规律。对此,专家们指出“许多受伤的海洋野生动物都是人类活动的受害者,我们有义务弥补自己所犯的过失”。

为避免打扰海洋哺乳类动物,该中心订立了许多“规矩”,如“不得步行靠近一头健康的加利福尼亚海狮”,但一旦遭遇紧急情况,“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2017年10月,中心海洋学家塞耳迈尼斯(Andrew Celmainis)发现一头后来起名为“坎贝尔”(Campbell)的伤病海狮在海滩上奄奄一息,就不顾“规矩”靠近并捉住它,设法治愈了它的鳍状肢严重裂伤和急性肺炎,待它恢复健康后再送回大海。若当时墨守成规,“坎贝尔”就没命了。

3、“动武”的分寸

很多朋友在比较中外野生动物保护政策、风格异同时,常常喜欢用加拿大举例,并习惯性认为“加拿大不允许伤害野生动物”。

的确,在加拿大平白无故对野生动物“动武”,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我刚搬到现在住处时,后院有三棵葡萄树,葡萄藤一直蜿蜒到二楼阳台,每到秋天都会结满了葡萄,这些葡萄又酸又涩、不适合人吃,但附近栖息的野生浣熊好这一口,经常全家老少齐上阵,闯进后院吃拿,吃高兴了还会顺藤爬到二楼阳台上摸爬滚打。

当时我小儿子刚出生,婴儿房和阳台只隔一层玻璃门,浣熊对他吹胡子瞪眼,有时还扒着玻璃门“人立”咆哮几声,让我们做父母的不免心惊肉跳。

资料上说,浣熊会传染多种危险疾病,对新生儿威胁很大。我不敢怠慢,就拿起棍棒、钉耙去阳台上大战,恰被做警察的邻居看见,连声劝阻“不能打,打了犯法”。没奈何,之后浣熊“一家五口”又来做不速之客时,我只好咬牙一一捉住,隔墙扔到那位警察阿姨后院去。别看是挎着手枪的女警,当真不敢打,后来找了个“专业捕捉浣熊公司”,把浣熊一家捉走了事。

“专业公司”其实也不敢伤害这些野生“干脆面君”,他们只是把这些浣熊送到“安全的野外”。而环顾大温哥华都会区最适合“放生”浣熊的“安全野外”,莫过于世界最大都市公园——史丹利公园内的一片小树林。因为各家“专业公司”心往一处想,想必那片小树林如今已“熊满为患”。

后来才知道,人家警察阿姨是为我好:东部安大略省某城市,一位越南裔移民就因为把闯入自家院中的浣熊打伤被邻居举报,吃了官司。

但这不意味着对“邻居野生动物”就不能动武——事实上,加拿大野生动物保育部门每年都会在某些情况下,对“邻居野生动物”大开杀戒。加拿大联邦暨各省区的相关法律规定,野生动物如果被证明对人或社区安全构成威胁,市政当局和警方有义务将之“人道毁灭”。

【编者注:据加拿大《明报》报道,2018年6月,加拿大卑诗省大温哥华地区高贵林港(Coquitlam)市在3日内,先后有3头美洲狮需要接受人道毁灭(Animal euthanasia)。

保育人员表示,随着房地产开发,人类入侵野生动物的活动范围,未来美洲狮出没民居的情况只会更加频繁。据他解释,研究显示,将已习惯人类生活环境的美洲狮迁往其他地方,会造成更多的危险情况,因为它们没学会或已经不习惯在野外猎食。当它们感到饥饿的话,行为会更具攻击性。若将这类美洲狮迁居野外,会加速它们的死亡。】

不过,这样的行为也引来不少争议。不列颠哥伦比亚省野生动物保育部门每年都会杀死不少野生美洲狮,一名女警曾因杀死美洲狮“一大二小”,而被不满的省民“人肉搜索”。令人不满的还有,该省野生动保部门月“人道毁灭”野生美洲狮的最高纪录(2013年4月)竟多达4只。

普通市民想“动武”,却没那么简单。我一位在非洲工作时的旧同事,移民加拿大后因热爱大自然,便定居在一个位于半山腰的安静社区。有一次,一头大黑熊看上他家院子里长满果实的核桃树,于是攀上树吃起了“自助餐”。这位朋友怕伤到自家孩子,就摸出气步枪打了一枪,没打中,却被邻居看见举报了。结果是,闻讯而来的警察和公园局给他开了份“恶狠狠”的罚单。

随后这位朋友却无意中得知,同一个公园局,在刚刚过去的冬天,就在同一个社区“人道毁灭”了十几头小熊,“罪名”不过是它们在居民垃圾箱里翻找吃的。

显然,这种“人道毁灭”属于“执法行动”,只能由动管局、警方等执法部门来执行,普通市民是不能这样去做的。

不过,何为“对人类安全构成威胁”? 一旦“动武”,分寸又怎么把握?

4、“枪下留熊”?

2015年,温哥华岛的“卡萨文特危机”轰动一时。

这年7月初,温哥华岛上城镇哈迪港有人报告称,一头母熊多次侵入一间活动住房,偷吃冷冻柜里存放的冻肉和冻三文鱼,鉴于这头熊已侵入人类社区,且对居民安全构成威胁,卑诗省政府动物管理局派员射杀了这头母熊。

就在动保人员准备收兵之际,意外发生了:一雄一雌两头八周大的小熊突然出现在母熊尸体周围,很显然它们是母熊的子女。为免意外,动保人员用麻醉枪射击并捕获了两头小熊带回,随后责成其同事、动保人员卡萨文特(Bryce Casavant)将这两头小熊“人道毁灭”。

没想到卡萨文特未执行指令,反倒将两头小熊送到北岛野生动物保护协会(North Island Wildlife Recovery Association)。事情曝光后,卡萨文特被停薪留职,随后她将事件原委在网络公开,引发了广泛关注和热烈争论。

随后,让卡萨文特的“顶头上司”——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环境厅长波拉克(Mary Polak)“刀下留人”、恢复卡萨文特工作的请愿书,不到两天就征集到逾1.7万个签名联署。

最早帮助卡萨文特并收留小熊的北岛野生动物保护协会负责人坎贝尔(Robin Campbell)认为,处罚卡萨文特是错误的,因为她拒绝杀死两头小熊并无不当——偷窃冻肉并构成对人类社区威胁的是母熊,并无证据证明小熊也偷了冻肉,或对人类社区造成了怎样的麻烦。

工会人士则从职员利益保护的角度为卡萨文特辩护。卡萨文特所属的卑诗省政府雇员工会(BCGSEU)负责人斯蒂芬妮·史密斯(Stephanie Smith)表示,“卡萨文特的做法于雇员操守无亏”,不应受到责罚。她还指责现行野生动物管理法规存在严重漏洞,“实际上将判定野生动物是否构成对人类社会威胁、是否需要人道毁灭的责任交给具体动保人员,这对于后者而言显然并不公平。”

至于卡萨文特本人则坚持认为“我没有错”,她在网络平台连续发声,表示“让全社会知道真相是我的应尽义务”。

当然,“黑熊事件”的舆情远非一边倒。也有人表示,“熊仔是否对人类社区构成威胁应由专家评估”,而非由民间人士靠嗓门大小来决定。

更有人指出身为政府职能部门雇员,卡萨文特拒绝接受指令并采取将内部处罚公开的做法“于身份不符”,“她有选择的自由,但也必须为这种选择付出代价”。

皮球踢到省环境厅,厅长波拉克显然不希望这件已成为轰动新闻的意外成为政治包袱,因此她采取了小心翼翼的谨慎应对:她对媒体表示事件“非常可悲和不幸”,并承认如何处理这类事件是“艰难的抉择”,理应由野生动物学家、官方兽医和动保人员等专业人士联合作出,并承诺“认真调查、妥善处理”。

随着时间的过去,舆情喧嚣逐渐平息,一些冷静客观的评述开始逐渐浮出水面。

一些媒体指出,此前舆情鼎沸时各方所披露的“真相”其实都是经过刻意筛选、有利于本方论点的“局部真相”。

动保部门并未如实告诉公众,针对野生动物入侵人类社区的“人道毁灭”,究竟普遍到怎样的程度,他们只是笼统表示“安乐死数量在逐年下降”。

他们并未说谎:事发前5年间,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平均每年接到的野生动物入侵警报数为1.9万左右,平均安乐死数量为527例,而上世纪90年代年平均举报数只有约8700,而年安乐死数量则高达700至1600。

其实,527这个数量也已经相当可观。再具体到熊和美洲狮这类猛兽,情况并没有好转:2001年美洲狮安乐死总数只有22头,而2014年则多达148头,至于灰熊,过去20年最少纪录为13头,最多为89头,呈忽多忽少的不规律态势,但安乐死占举报比例则一直维持在21%上下。

“卡萨文特”事件发生前4年间,该省已经人道毁灭黑熊1872头,美洲狮352头和灰熊72头,其中有成年的,也有熊仔这样的未成年动物。

一些动物保护专家,如该省预防野生动物侵袭统筹专员巴德利(Mike Badry)等指出,动保组织等所称“动物幼仔对人类社区‘不构成威胁’的说法是片面的,因为这些幼仔同样习惯了在人类居住地周围觅食,一旦长大成年就可能危及当地居民的安全,如果仅仅将幼崽“放生”却不采取相应措施,它们将要么因无处觅食而饿死,要么成为民宅周围危险的“窃贼”。

一些观察家指出,不少动保组织和动保爱好者对呼吁“救救小动物”十分热心、踊跃,却既无力、也不愿承担短期收容并转移大批野生动物(尤其野生食肉动物)到适合生存且远离人类地带的工作,因为这些工作既费钱费力又吃力不讨好。

那么官方动保部门呢?同样是没人且没钱。

过去4年,和数以千计黑熊、灰熊和美洲狮的人道毁灭相比,被有组织迁徙放生的黑熊只有不到30头,灰熊和美洲狮则更少,至于这些放生黑熊的存活率,则很难知晓。因为一缺经费,二缺人手。

相关机构报告和许多观察家的评论指出,尽管近年来省府勉为其难地增加了40个动保人员的编制,但和十几年前相比,省政府动物管理局变得越来越像个“衙门”,非一线的脱产管理人员比例越来越高。尽管由于城市的扩大、野生动物入侵人类社区事件发生率高出一倍多,但2012年较2001年一线动保人员比例下降了32%,在某些人手特别紧张的地方,一名动保人员要干9个人的活。

支持“枪下留熊”者往往用2011年加拿大高贵林“顶峰中学事件”举例,在那次事件中,母熊被“人道毁灭”,但3只熊仔被收养,但当时警方指出“这只是特例”,因为“恰好有合适机构愿意帮忙”,给警方提供了“灵活处理”的可能性。

【注:2011年10月12日,卑诗省高贵林顶峰中学附近,1头母熊带3只熊仔在校园垃圾箱觅食被抓,结果母熊被人道毁灭,理由是“垃圾熊”已养成在居民区垃圾箱刨食的习惯,一旦遇到幼童后果难测。】

事实证明,“惊喜”不仅需要情怀,更需要资金、人力的持续投入,否则幸免于人道毁灭的熊仔充其量只能是挂一漏万的幸运儿,且能否一直幸运下去也还很难说。

至于远离人类社区的野生动物,加拿大实行的则是“持牌捕猎”制度,即一方面严格保护珍稀动物,另一方面通过发放“猎牌”对非珍稀野生动物实行“有序捕猎”,避免威胁其种群生存。

但这种政策同样饱受争议:比如被公认“猎牌管理最有序”的黑熊捕猎,近年来加拿大各省主管部门不断受到动保团体的谴责,后者指责猎牌发放“过于商业化”,一味迎合商业捕猎爱好者的“口味”,却罔顾黑熊种群保护利益最大化的初衷。

至于加拿大规模最大,争议也最大的野生哺乳动物捕猎——北极圈内的海豹捕猎,虽数量庞大且捕杀场面血腥,却因为牵涉到原住民(北极因纽特人)利益这个“政治正确”,加拿大主流政党、政治家非但不敢制止,反倒多次借诸如北约峰会、G7峰会等“大场合”搞“海豹肉试吃”,他们中甚至有人打起中国市场主意,一度跃跃欲试,要向中国每年推销20万头“冰鲜海豹”。

在人类社区不断扩大、“邻居野生动物”现象日益凸显的今天,如何处理好人与野生动物间共处的分寸,是一项复杂的学问。借鉴“他山之石”是应该甚至必须的,前提是充分了解、全面反馈,因地制宜地吸收,而不能以偏概全、只捡“对胃口”的部分展示,以“曲线证明”自己的论点才是“正根儿”,别人的都是“谬误”。

(作者为陶短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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