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服饰”成为富人追逐的时尚，他们得到了哪些回报？

如今的时尚文化充斥着各种运动服、训练鞋和运动品牌。在英国，喜欢购买奢侈品牌同时喜欢穿运动服的“Nu-lad”甚至成了酷的代名词，这些人穿的还不是花哨的运动装，而是过去一直被妖魔化的“穷人的运动服”。

2021年秀场的一些设计也容易令人联想到刻板印象中的小混混：oversized连帽衫、运动鞋和宽松的衣服——工人阶级的审美就这样被货币化了。

二战后，工人阶级在电视上的公众形象开始好转，但在英国，撒切尔夫人执政后，穷人在喜剧中经常被妖魔化，比如《小不列颠》中的单身母亲。人们会指着节目中这些身穿运动服的人物大笑，然后转头点赞超模的自拍。

破洞牛仔裤早就不是什么新奇的玩意，人们会说这是一种时尚，因为牛仔裤上面不是普通的破洞，而是有美感的破洞。而人们对穷人穿着的模仿已经不仅仅局限于破洞牛仔裤。美国高端连锁百货公司Nordstrom里的一条PRPS泥巴牛仔裤（muddy jeans）售价425美元。事实上，PRPS品牌有一整条脏衣服的产品线，包括油漆牛仔裤和泥巴外套。它的创始人唐万·哈勒尔（Donwan Harrell）表示，PRPS的目标是通过提供“正宗”的牛仔裤，也就是被设计成工作服的牛仔裤，在高级牛仔裤市场上竞争。

《街头新伙计》（Nu-Lads On The Block）的作者谈到了对黑人青年街头服饰的物化，以及英国“露台文化”（以足球流氓的战友情为核心，对时尚十分关注）的影响。这种文化主要与英格兰北部的工人阶级有关，而现在，它已经沦为时装的一个单纯分类。

Nu-lad宣称自己是潮人的反面，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年轻而真实，或者说是抱有“英国工人阶级强有力的认同”。现代时尚似乎正在模糊工人阶级、中产阶级和上层阶级之间的界限，这听起来很不错，但最终往往不利于其中的贫困个体。

对贫困的美化还在继续。从网红凯莉·詹娜戴着21世纪初农村穷人戴的Von Dutch卡车帽，到她姐姐金·卡戴珊发布全家人在一个破旧房子里的照片，再到亿万富翁唐纳德·特朗普声称自己是“白手起家”的情况下赢得总统竞选，上层社会成员拼命想表达自己也是平民，和其他人一样。通过这种方式，他们试图与特权或被宠坏的人设保持距离。无论是出于对特权的愧疚，还是对亲和力的尝试，装作穷人显然令他们得到了回报。奥尔森姐妹因流浪风的穿着受到赞扬，并被媒体打上“时尚”的标签，而Urban Outfitters因销售高档流浪风的衣服，年收入超28亿美元。

澳大利亚策展人和编辑凯特·路易丝·罗兹（Kate Louise Rhodes）深入研究了穿衣打扮的历史和“丑陋”在时尚界的崛起。她发现，穿着贫穷作为一种富人摆脱“被宠坏”和“不规矩”污名的手段，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开始迷恋上被美化的贫穷观念，因为他们相信，穿这种衣服的人都是自食其力的，虽然他们通过努力突破了阶层，但仍然穿着属于他们出身的衣服。低调穿衣暗示着一种模式化和缺乏虚荣心的感觉。

人们明白，穿得好需要努力，而这种努力是由虚荣心激发的——这会被人看不起。因此，穿破洞牛仔裤或其他省力的衣服可以让人毫不费力就能看起来不错。当然，从表面上看，穿得低调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有一种说法是，当富人这样穿时，他们会因为谦虚和“节俭”而受到赞扬，被迫这样穿的穷人则会被看不起。

那些因为穿着方式、行动方式和说话方式被取笑的人，对富人可以挑选他们生活中的某些元素，并让他们看起来很“酷”“前卫”或“很潮”感到愤怒，这完全不令人感到意外。中产阶级以上的孩子经常表现得比自己身处的阶级更低，比如喜欢哭穷的富二代。中产阶级也喜欢把自己的阶级说得更低，伪造阶级身份俨然成了一种装扮自己的方式。

小报和互联网世界里充斥着社会达尔文主义，人们热衷于八卦底层人民的家庭狗血故事，把底层塑造为不爱工作的吝啬鬼，而上层之所以享有财富是因为他们足够勤奋，这造成了对一部分群体的污名化，并激发了那些人的不满。

尽管看起来无伤大雅，但商家这种销售“正宗”衣服的既定目标并不诚实，因为在这些衣服的描述中写到的那些“辛勤的劳作”，购买它们的人看不到，毕竟不太会有人穿着425美元的牛仔裤去施工现场，而真正经历贫困的人也不是自愿身穿破损或脏污衣服的。

时尚公司从他们的身上汲取灵感，而他们这样穿衣只是出于必需，而非选择。时尚界正在为富人创造一种服装，让他们看起来好像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这挪用了工人阶级的斗争，营造出一种美化蓝领工作和艰辛劳动的假象，而我们所处的环境却在不断谴责那些真正必须从事这种工作的人。因此，时装公司正在传达这样的信息：富人应该能够实现同样的外观，而不需要真正经历工人阶级的斗争。

但是，贫穷不是一个穷人出于时髦而选择拥有的配饰，它是全世界成百上千万人生来就有的生活方式，他们没有任何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