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经济还是控通胀？新兴市场货币政策陷两难困境

在经历了困难的2022年后，新兴经济体眼下同时面临着经济放缓和通胀继续高企的压力。从波兰到哥伦比亚，从印度到韩国，多个经济体都在“走钢丝”，试图弄清楚能够平衡经济增长和物价水平的确切利率水平。分析师担心，新兴经济体在2023年出现货币政策错误的风险越来越大。只要美联储继续加息，中国也受制于防疫，新兴市场经济体的决策者就仍将被他们无法控制的因素摆布。

尽管新兴市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跟随美联储加息，全球投资者今年却仍大量撤离。新兴市场本币主权债今年录得2009年以来的最大跌幅，货币也整体上遭遇了1998年以来最严重的年度损失。尽管自10月以来的反弹缓解了此前的跌幅，但规模较小的新兴经济体距离全面货币危机仍只差一步，任何进一步对其资产的抛售都可能切断它们进入资本市场的渠道，并将它们推入生活成本危机，甚至遭遇像斯里兰卡那样的经济崩溃。

瑞银全球财富管理（UBS Global Wealth Management）驻苏黎世的新兴市场分析师科尔布（Tilmann Kolb）在谈到中欧和东欧新兴经济体困境时称：“这些经济体的政策错误肯定是我们不得不担心的。比如，如果这些经济体再加息25个基点，会不会导致经济崩溃？”

匈牙利是他最为担心的一个经济体。在经历了全球最快的货币紧缩周期，即将基准利率在16个月内提升了逾21倍后，匈牙利在9月一度暂停加息。但仅仅数日后，由于国内通胀飙升至1996年以来的最高水平，且匈牙利福林对欧元汇率跌至创纪录低点，该国又被迫恢复鹰派立场。眼下，压力正朝着相反的方向累积：匈牙利经济已经连续数个季度持续萎缩，彭博调查的经济学家预测2023年上半年，匈牙利经济将出现衰退。

科尔布认为，匈牙利的经历对许多其他东欧新兴经济体来说是一个预警。在东欧，捷克共和国和波兰都也已经“走过了匈牙利一半的路”。经济学家预测，尽管几个月前已停止了加息，但它们面临衰退的可能性也分别达到82.5%和67.5%。并且，由于这两个国家的通胀率都持续在两位数徘徊，他们可能没有多少政策空间来应对经济放缓。

贝莱德的新兴市场固收全球主管比萨特（Amer Bisat）称：“波兰能否真正停止加息进程仍然存疑。他们希望停止加息，因为他们担心经济，但问题是，他们仍未控制住通胀。”

这种困境在遥远的哥伦比亚也发出了回响。在经济前景“步履蹒跚”的同时，这个以芳香咖啡、精致祖母绿和异国水果闻名的国家可能会连续六个月录得通胀上涨。根据巴克莱的预测，哥伦比亚2023年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将从2022年的7.5%大幅下降至1.8%。巴克莱的货币策略师马丁内斯（Erick Martinez）称：“最大的风险在于，哥伦比亚新政府实施更激进的财政扩张政策，或者在阻碍碳氢化合物产出的政策上变得过于激进。这将增加其国家风险，并使得其不得不在更长时间内继续提高利率。这不是我们预期的基本情况，但确实存在这种风险。”

政策困境难题同样困扰着亚洲新兴经济体。尽管相较于其他新兴经济体，亚洲整体拥有强劲的国内需求、低于其他新兴市场的基准利率和较低的通胀，但由于实际利率为负值，亚洲经济体也仍容易受到资本外流的影响。

上个月，韩国货币政策委员会就何时停止紧缩周期产生分歧。在其七名成员中，三名成员希望在再加息25个基点后停止，两名成员希望继续加息至超过该水平，一名成员认为加息已足够。这种分歧凸显出，在美联储尚未确定利率峰值的情况下，新兴经济体判断自身终端利率多么棘手。此前，花旗和野村还曾预计韩国将最早于2023年年中开始降息，但遭到了韩国货币委员们的驳斥。在印度，一方面通胀增速仍高于央行制定的目标位上限，另一方面，最新一季度的同比经济增速腰斩至6.3%。分析师认为，印度在加息方面落后于其他新兴经济体，回购利率累计仅增加190个基点，确实为进一步紧缩留出了空间，但可能会削弱其增长前景。

整体而言，暂停加息的呼声在新兴市场越来越高。但正如意大利联合信贷银行（UniCredit SpA）的中欧和东欧首席经济学家布萨（Dan Bucsa）所指出的，“新兴经济体进一步加息的空间很有限，但在高通胀压力下，对停止加息、保持利率不变做出坚定承诺似乎又为时过早且缺乏政策灵活性。各国央行承诺结束加息似乎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