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邦政府“长假”追平纪录：美联储无奈“雾中开车”

随着美国政府追平其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的停摆纪录，从就业报告、工厂订单到贸易差额，一系列关键经济数据的发布也陷入停滞。

大量官方数据的“停产”使得市场参与者与政策制定者面临前所未有的信息真空。上周（10月29日），美联储不得不在缺乏关键就业数据的情况下召开利率决议会议。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JeromeH.Powell）在会后的发布会上直言，政府停摆导致关键数据缺失，这使美国联邦储备公开市场委员会难以像往常那样精准感知经济状况。他将当前的决策处境比作“在浓雾中行车”，并暗示在此情况下，美联储或需“减速”前行。

在这一信息断崖的背景下，投资者和政策制定者不得不转而依赖各类非官方调查，试图从中捕捉经济基本面的真实动向。他们开始密切关注工资单数据、信用卡消费动态、餐厅预订情况、百老汇票房表现，甚至自由女神像的游客数量等替代性指标。

然而，分析人士也同时警告，尽管一些来自私营部门的调查在当前环境中具备一定参考价值，却不应被过度解读或赋予过高权重。

例如，全球投资咨询公司BCA研究银行信贷部门主管拉贝奇（JonathanLaberge）在4日的研讨会上告诉第一财经记者，衡量AI商业化采用的一个主要指标是美国人口普查局发布的商业趋势和展望调查（BTOS），但由于政府关门，这项调查的数据暂时中断。“其他公司也有提供AI采用指数，但我认为其计算方式并不可靠，我更信任BTOS数据。”他称。

政府停摆导致数据缺失

美国政府停摆导致的数据缺失并非首次。自1981年以来，美国联邦政府已历经15次停摆，每次皆因资金短缺而迫使相关机构暂停运作。在包括今年在内的至少四次停摆期间，重要的经济报告均遭到推迟。

例如，在持续21天的1995-1996年停摆中，12月的就业报告推迟了两周发布；2013年秋的停摆则导致9月和10月的就业报告延迟，美国人口普查局和经济分析局的贸易、零售销售与国内生产总值（GDP）估算等数据亦未能如期公布。

在美国总统特朗普上一任期，于2018年12月开始的35天停摆是美国历史上最长的一次，造成了更为严重的中断。零售销售与GDP报告被推迟，贸易和库存等数据的初步统计甚至被直接取消发布。不过，由于美国劳工统计局（BLS）因前期资金仍保持运转，其负责的就业与消费者物价指数（CPI）未受影响。

截至11月4日，美国政府此次停摆已进入第35天，追平美国史上最长“停摆”纪录。美人口普查局、BLS和经济分析局等多个关键数据机构已暂停大部分工作。建筑支出、工厂订单、就业报告、贸易差额、失业救济申请、零售销售、生产者物价指数及新屋开工与销售等数据已无限期延后。原定于10月15日发布的消费者物价指数被推迟至10月24日，但白宫方已表示，下一次CPI数据可能将会彻底空缺，“历史上可能首次不会发布通胀报告”。

关键联邦数据的缺失使得判断经济形势越发困难，美联储尤其陷入决策困境。鲍威尔在发布会上表示，在此情况下，他们不得不转而依赖来自多方渠道的替代信息。例如，在评估就业市场时，需综合参考各州层面的初次申领失业救济数据、职位空缺情况、各类商业调查结果以及美联储自身的《褐皮书》汇编。

而在感知物价与工资通胀动向时，则会借助PriceStats、Adobe等私营机构提供的价格追踪信息，以及关注私营部门就业情况的ADP研究公司所发布的薪资数据。

然而，鲍威尔也明确表示，“这些当然不能取代政府数据”，并进一步承认，“在缺乏政府数据的这段时间，我们确实无法对经济形势进行特别细致的分析”。

即便美国联邦政府重新开门，数据收集工作也需要时日恢复。这意味着，当美联储于12月9日至10日再次举行会议时，他们所掌握的经济信息可能仍与当前相仿。

鲍威尔对此称，倘若到12月议息会议时，经济前景的“不确定性仍然非常高”，政策制定者感觉“前方视野不清”，那么这种局面“可能成为一个谨慎行动的理由”。

乔治华盛顿大学经济学家辛克莱尔（TaraSinclair）也将当前局面比作在浓雾中驾驶：“总有那么一刻，前方会有东西，或者道路会拐弯，我们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

寻找替代方案

如前所述，许多美国私营机构长期发布经济数据，作为政府统计的替代或补充。例如，ADP研究公司每月基于超过2600万名员工样本发布私营部门工资单估算；招聘网站Indeed发布职位空缺相关数字；私人数据提供商RevelioLabs发布劳动力市场估算和招聘趋势观察；私募巨头凯雷集团（CarlyleGroup）与美国银行定期更新劳动力市场动态，提供薪资增长等估算数据。

在政府停摆造成的数据真空中，对私营部门数据的需求已显著增强。据报道，Indeed上与数据相关的咨询数量近日已翻倍。凯雷全球研究与投资策略主管托马斯（JasonThomas）也称，当前市场“对替代数据来源的兴趣明显增强”。

与此同时，一些私营公司与行业协会也正积极利用其数据收集能力，试图填补官方数据发布的空白。

以全美房地产经纪人协会（NAR）为例，该机构除了持续发布广受关注的月度房屋销售数据外，目前正考虑对其150万会员启动一项更广泛的调查，旨在将数据收集范围从房地产市场延伸至失业、工资等更广泛的经济领域。

NAR首席经济学家兼研究高级副总裁劳伦斯·云（LawrenceYun）表示：“如果政府停摆持续一两个月，我们完全可以依靠会员来填补关键经济数据的空白。例如，我们可以直接询问会员：房主为何卖房？是否因为失业？”

政府数据为何难以被替代

尽管替代数据源可提供更及时或更细致的信息，经济学家仍警告，这无法完全取代官方统计。

美国BLS前局长、康奈尔大学经济学家格罗申（EricaGroshen）认为：“私人数据是非常有价值的补充，它们更及时、更细致，但它们从根本上仍依赖于联邦数据。数据必须重新加权以代表全体人口，而这些权重来自政府数据。”

摩根大通研究院董事总经理惠特（ChrisWheat）也表示，尽管该院利用全美最大银行的客户数据观察收入、储蓄与支出情况，这些信息仍无法取代政府统计。“我们的数据确实有价值，但它更多是对公共数据的补充。如果没有专门为回答诸如‘上个月创造了多少就业岗位’或‘有多少人失业’这类问题而收集的数据，我们很难仅凭自己的视角理解经济现象。那类政府数据覆盖全国所有人、所有行业与职业——它至关重要。”惠特解释称。

瑞银集团首席经济学家多诺万（PaulDonovan）也在一份客户说明中写道：“这些（私营部门）数据的风险在于，在缺乏权威经济数据的情况下，人们可能会对其结果赋予不应有的可信度。调查回复率下降以及政治极化加剧，使得基于调查的证据可靠性不断降低。”

他进一步补充称：“不幸的是，调查的高频发布本身就让它们获得了额外的关注。所谓‘频率偏差’意味着我们往往会更关注那些频繁出现，但其实不那么重要的事物。而当其他美国经济数据来源被移除后，人们往往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既然没有准确的数据，那我们就用这个不太准确的数字吧’。”

曾在拜登政府期间负责美国商务部经济数据的科尔科（JedKolko）称：“私营部门的数据能为我们提供部分信息，但并未告诉我们政策制定者和企业需要知道的内容。而且我们缺乏官方统计数据的时间越长，私营部门数据可能越容易给出错误的方向。”

当前形势下，这一问题尤为突出。据报道，特朗普政府的政策在不同地区、行业与人口群体间产生分化影响，面向低收入西裔客户的零售商与主要服务富裕消费者的企业对经济现状的看法可能截然不同。

因此，不同来源的数据在同一问题上可能呈现出相互矛盾的图景。例如，ADP报告显示9月私营企业削减职位，其新的周度数据又显示10月初有所回升；其他来源如RevelioLabs的数据则认为招聘虽降温但从未暂停；各州层面发布的失业救济申请数据有所增加，但幅度却相对温和。

美国耶鲁大学预算实验室执行主任金博尔（MarthaGimbel）称：“我们获得的私营部门数据表明，劳动力市场在放缓，且以令人担忧的方式放缓，甚至可能真正陷入困境。但我不知道这些数据中哪一项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