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于轼:取消特权阶层是进一步改革核心问题

“中国经过三十多年的改革与过去有很大不同，除了人民自由有了扩大外，经济上的利益和政治上的特权形成非常牢固的结构，使得社会的垂直流动性越来越小，贫富差距扩大。”年逾八旬的经济学家茅于轼6月2日在“亚洲——全球对话2012”深圳分论坛上表示，取消特权阶层是中国进一步改革的核心问题。

茅于轼解释说，市场制度的出现解决了财富增长的问题和共同发展的问题，但有些问题是市场制度不能解决的。

第一个市场制度不能解决的问题是，市场发展的条件，即财产的保护、人身安全的保护、自由的选择、公平的竞争。第二个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是财富的分配，市场只能解决生产不能解决分配，因此在市场制度下必然造成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第三个是环境的破坏。这些问题的解决需要靠政府和非政府组织的力量来纠正市场经济带来的问题。而环保、收入差距和政治结构问题是人类社会面临的三大问题，不仅仅对于中国来说。

茅于轼说，一定程度的贫富差距不是坏事，但条件是社会垂直流动性的畅通，要能保证底层的人能够上去，但是目前中国的社会垂直流动性越来越小，并使得社会缺乏活力。

为什么垂直流动性越来越少？茅于轼说，因为出现了既得利益集团，电力、通讯、银行等行业，职工工资比一般工资高很多，经济既得利益和政治既得利益形成牢固的结构，妨碍了垂直流动性，也妨碍了自由和平等。这是中国进一步改革的核心问题。这也是改革过程中新发现的问题，过去没有利益集团，现在有了很明显的利益集团。

政府如何纠正贫富差距扩大的问题？茅于轼说，要靠多征收富人的税，其实世界上有很多国家有巧妙的方法，但是中国在这方面做的相当差。

应该如何推进中国的改革？茅于轼说，我认为中国改革问题非常复杂，是错综复杂的，改革了这一方面，另一方面又有了问题。他认为最根本的问题是制度方面的改革，需要有新的思想解放，三十年前邓小平领导大家解放思想，现在我们还需要一个焕发出创造性气氛，要有一个强的政治力量把压抑这种气氛的因素——-政治和经济利益形成的特权取消掉。

但他对取消特权并不乐观，“目前来看，中国的国有企业靠垄断获得巨大财富的集团是国有的，国家对国有企业是保护的，因为国有企业赚了很多钱，舍不得放手。”

他说，我们要看看二次世界大战后，各个国家兴衰的变化，公有制不是一条出路，公有制只是使得财富创造力大幅减少，而且也产生新的特权，特权始终是社会需要对付的问题。

所以，茅于轼主张取消以公有制为主体的经济制度，开放金融业、电力、通讯等垄断行业，他认为没有竞争就没有效率。

对话：

稳增长要首先开放金融业

第一财经日报：欧债危机导致中国的外贸出口下滑，经济增长的动力下降，中国如何改变这种现状？

茅于轼：从另外一方面看，这些问题正好是中国改革的机会，出口减少对中国是好事，以前过分依赖出口，我们要减少出口，增加进口，要制造一个逆差，消化外汇储备。同时，增加进口有很多好处，减少国内资源消耗，增加供给，减少通货膨胀。

对付全球危机，我们不能采取老办法，我们老靠扩大投入，而非提高效率。现在社会浪费很大，把浪费取消了经济就上来了。

第一个浪费是资金上的浪费，钱不能物尽其用，非常没有效率，利息率高低差距大，利息率没有市场化证明金融市场是没有效率的，很多钱用到了不该用的地方，这种损失很多人看不到。现在金融业有很多障碍、不自由的地方，造成很大浪费。金融业垄断就是最大浪费。

日报：2008年推出四万亿刺激经济的政策，最近国务院常务会议又推出一系列“稳增长”的组合政策，您认为这一次的政策会解决问题还是带来问题？

茅于轼：2008年的对策是增加投入，多发钞票，多搞项目，这不是提高效率减少浪费的一条路，它的后遗症就是通货膨胀，资源浪费。

针对新的危机的解决办法，还靠扩大项目、批项目、增加政府的需求这条路是把问题往后推，没有解决问题。

后果是，表面上看能够维持增长的速度，但是通货膨胀、失业这些问题继续存在，经济结构调整不过来，还是靠投资，内需没有增加，结构就有问题，使得各行各业发展都有问题，收入分配问题，行业垄断，都是跟整个宏观经济的机会有关系的，机会减少，每个行业都会有困难。

日报：如果要实现“稳增长”应该怎么办？

茅于轼：稳增长就是要提高效率，首先把金融业开放了，金融业开放能够取得非常大的效率，因为我们的储蓄率很高，钱用的好，用的不好，差别极大。

民营企业是最有创造力的行业，但是融资难，很多钱用在高速公路、高铁建设上，真正需要财富的是中小企业，特别是服务业，你看什么东西贵，什么东西就缺，比如医疗、教育，这些行业民间投资就非常不足。服务业发展也跟税收结构有关，现在的税收结构不利于服务业的发展。

接下来，要看政治改革方面有没有什么大的举动，如果这方面没有大的举动，我认为中国经济很难有继续增长的潜力。公有制为主、特权阶层、金融市场不开放、不公平竞争这些已经成为经济发展的瓶颈了。

日报：您是否看好温州金融改革试点？

茅于轼：温州的金融改革说明中央政府关心金融业的效率问题，但有没有大胆的改革，我觉得现在还看不出来，现在有小改小革，我觉得没有解决根本的问题，根本问题就是让私人资本主导着进入金融业，而不是吸收私人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