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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工作是打磨一颗钻石”

第一财经日报 2012-11-05 01:14:00

责编:群硕系统

接管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的指挥家克里斯蒂安·蒂勒曼到访中国,并接受了专访。

“我希望2009年还能带着慕尼黑爱乐乐团来上海。”2007年,指挥家克里斯蒂安·蒂勒曼(Christian Thielemann)在上海音乐会庆功宴上高举酒杯许愿,五年后,他的诺言终于兑现。

只不过,10月底跟随蒂勒曼到访中国的不是慕尼黑爱乐乐团,而是拥有400多年历史的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刚接管德累斯顿国家管弦乐团的蒂勒曼,第一次带队出征亚洲,就带来他最擅长的勃拉姆斯、瓦格纳、布鲁克纳三位德奥浪漫主义大师的作品。对蒂勒曼和乐团来说,亚洲行乃双方的一场蜜月之旅。

“当我第一次指挥德累斯顿乐团时,感觉像是‘一见钟情’,一切都充满了希望。以前他们有别的指挥,我也在另外的乐团,我们对自己的境遇都很满意,并不觉得需要改变。然而时过境迁,我们又想起了对方。”蒂勒曼的感性描述,如同在形容一对终成眷属的恋人。可惜,在指挥家的职业生涯中,与乐团从热恋到分崩离析,总是避免不了的常态。

2004年,慕尼黑爱乐乐团全票通过43岁的蒂勒曼担任艺术总监,彼时的乐团正处于低潮期。最早进入乐团的中国小提琴家胡铮曾对《第一财经日报》回忆,指挥与乐团花了一年的时间彼此磨合,才最终获得乐团信任。

蒂勒曼用七年时间证明两者的结合是完美的。他不但将慕尼黑爱乐乐团从低谷带向巅峰,在世界乐坛创造惊人影响力,更由此奠定出他个人的职业黄金期。正是在慕尼黑岁月中,蒂勒曼被公认为德奥音乐传统的继承人,将富尔特文格勒、卡拉扬、切利比达克等老一辈指挥大师延续下来的传统带入这个时代。

2011年,53岁的蒂勒曼从最辉煌的位置上撤离,决定前往德累斯顿,德国媒体热议背后的原因。《歌剧世界》杂志评论,蒂勒曼的离去将让慕尼黑成为年度烦恼之城。人们揣测他离开的无奈,感伤他就这样放弃自己精心调教的乐团,却也关注着,他会在德累斯顿开辟出一个怎样的时代。

“就像个人生活一样,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在接受本报采访时,曾经避谈慕尼黑事件的蒂勒曼一副轻松神态。这位身高1.90米、严肃壮实的指挥家,终于换下燕尾服,以白色T恤的休闲装扮坐在我们面前,“当德累斯顿的任命确定之后,我头顶的乌云就已经散开了。”

慕尼黑风云

蒂勒曼是土生土长的柏林人,但柏林这座城市,却如同他的伤心地。

19岁就开始指挥生涯的蒂勒曼,曾在柏林国立歌剧院担任乐队助理指挥,同时担任卡拉扬的助手。回忆那个时期,蒂勒曼说,他最擅长的就是仔细聆听辨别,“任何一位指挥家,不管你是否喜欢他们的风格,都可以从他们那里‘偷师’。”人们一直称蒂勒曼为“小卡拉扬”,因为他恢复了卡拉扬时代的音响,但蒂勒曼却认为,“要在真正意义上模仿谁是不可能的,你只能从中获得灵感。”

蒂勒曼与卡拉扬一样,对音乐无比严谨苛刻,但两人的不同在于,卡拉扬野心勃勃、排除异己且独断专行,而蒂勒曼不善人际关系,最终成为柏林这个德国音乐风暴中心的牺牲品,迫于流言和斗争的压力离开效力了七年的柏林德意志歌剧院。

接管慕尼黑爱乐乐团时,蒂勒曼的境遇与前任指挥切利比达克惊人相似。切利比达克曾接替富特勒文格勒执掌柏林爱乐乐团,后被卡拉扬长年排挤,不得不离开柏林,67岁时安身于慕尼黑爱乐乐团,从此拉开他以及慕尼黑爱乐乐团的传奇生涯。切利比达克1996年病逝后,新任艺术总监、美国指挥家詹姆斯·莱文的方法显然不适应乐团,令曾经辉煌的慕尼黑之声丧失光芒。

詹姆斯·莱文离任后,慕尼黑爱乐乐团处境尴尬,直到蒂勒曼接手,乐团才恢复切利比达克时代的荣耀。

“能把一个乐团从低迷状态带往高峰,对一个指挥家来说是很满足的。”回忆自己在慕尼黑的岁月,蒂勒曼很怀念。痴迷德奥作品的他曾说,想挖掘“所有的德国音乐宝藏”,他确实也这么做了。他专注研究每一位德国作曲家的时代背景与境遇,研究历史乃至那个年代的风貌与习俗,全面而立体地解读德意志精神。他以慕尼黑为中心实现自己的音乐梦想,在2006年德国世界杯开幕式上亮相壮大乐团名声,在巴登巴登艺术节收获巨大成功,并开展全球巡演。热爱歌剧的蒂勒曼还制定了“每年一部歌剧”的宏伟计划,由此,购买套票的听众不断增长,乐团的名声和经营状况逐渐攀升。

正当慕尼黑听众享受着由蒂勒曼带来的丰富音乐生活时,乐团与指挥2011年不再续约的传言成为乐迷难以接受的坏消息。谁也没想到,蒂勒曼与慕尼黑政府的谈判会在关键时刻破裂,指挥家提出的“对客席指挥曲目的否决权”,相当于扩大自己的权利,被慕尼黑政府坚决回绝。

干涉客席指挥的曲目,说明蒂勒曼对艺术的要求之严苛,他毫无疑问有一套自我体系,希望乐团按照他制定的曲目和风格臻于完美,如果客席指挥选择的曲目偏离这一轨道,势必干扰他的完美主义,脱离他的掌控。从这一点来说,如日中天的蒂勒曼,其自信、独断与傲慢正逐渐接近卡拉扬。

“我是一个歌剧指挥,指挥歌剧的时间比较多。有一段时间我会想尝试指挥交响乐,所以去了慕尼黑。可这些年过去,我发现自己内心深处还是钟爱歌剧,而在慕尼黑很少有指挥歌剧的机会,所以我来到了德累斯顿。”蒂勒曼如此解释自己选择德累斯顿的原因,也表达着自己对慕尼黑岁月的感激,“慕尼黑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我在那儿的工作很享受。慕尼黑观众很棒,哪怕我离开,他们依然会到萨尔斯堡音乐节去看我的演出。”

音乐不该过度商业化

蒂勒曼擅长演绎德国作品,两次在上海的演出都选择清一色德奥曲目。德国乐评家说他“盲目爱国”,甚至建议他放弃演绎德国作品。

面对争议,蒂勒曼说:“我从小生长在德国,身上自然而然地带着德意志精神。”他向记者重述自己的职业经历,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德国控”,“我年轻时去过美国的很多城市,在意大利待了15年,到过很多城市指挥。我成名可能是因为某些德国作品,所以大家把我放入一个框框,提到我的时候就会想到,哦,他是指挥德奥作曲家的专家。其实我也指挥很多法国、俄罗斯的作品,包括一些现代作品。但从某些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受邀去指挥时,曲目都是德奥作品。”

蒂勒曼的回应虽有些迫不得已的意思,但他在德奥作品上倾注的心力却是许多指挥家难以企及的。

慕尼黑爱乐乐团的小提琴家手胡铮曾告诉记者,蒂勒曼到乐团的第一年只排练德国作品。2006年,蒂勒曼在拜罗伊特音乐节上连演三轮瓦格纳的歌剧《尼伯龙根指环》,单是一部《指环》从头至尾演完就需要四天。

“世界上有太多经典作品,如果我想把每一个作品都做得很好,起码要花上五辈子。固定在德国作品上,我会做得‘专’和‘精’。”蒂勒曼强调,他愿意花时间去指挥更多的乐团和作品,但遗憾精力有限。光是德累斯顿的音乐节和歌剧演出,以及每年夏天固定的拜罗伊特音乐节,就占去他绝大部分时间。

“艺术最重要的是质量,如果质量达不到一定的水准,我宁愿少做。过度商业化对音乐是一种损害,一个乐团在哪里表演、有多长的旅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音乐确实达到了极高的水准,数量永远没有质量重要。”蒂勒曼说。

人们关注蒂勒曼将在德累斯顿创造什么辉煌,他的态度保守而谦虚,“我会坚持德累斯顿的传统音色和声响,同时将传统做得更好。我不太同意某些变革性的指挥家,到一个地方就进行大刀阔斧的变革,这样会丢失很多东西。我要做的工作是打磨一颗钻石,德累斯顿这样的乐团本身已经是真金和钻石级别的,如果不照顾和打磨,也会有污渍和瑕疵。如果一位指挥家对乐团说,我讨厌你们演奏的声音和风格,那他就不应该担任这份工作。”第一次亚洲之行,蒂勒曼发现乐团与他已经走在同一个方向,“相信我们很快就可以达到一种完美如一的境界,这个过程比我想象的更快更自然。”

2013年是瓦格纳诞辰200周年,蒂勒曼不愿因为这个纪念日而上演自己热爱的瓦格纳,“所有人都想在这个时候上演瓦格纳,所有歌手都被早早预定,满世界飞来飞去。我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很好的能做出瓦格纳歌剧的时刻。人们都在同一个时刻做同一件事情是很危险的。我会在拜罗伊特和德累斯顿演出一些瓦格纳的作品,但那是我想演出,而不是因为200周年。”

蒂勒曼是个行事低调的人。2007年到访上海时,他谢绝了所有采访,今年的新闻发布会依然没有出席,理由都是养精蓄锐准备音乐会。不愿接受采访,有时也造成他理性高傲的形象。

“我并不是傲慢,只是不想生活在闪光灯下,整天被人追逐。我希望还有私人空间和正常生活,不希望演出将我的时间都填满。虽然每次外出演出,我都可以住五星级酒店,坐头等舱,但很多时候,我就是想回家。”说这话时,蒂勒曼似乎从一种审慎严肃的状态中放松下来,“我希望过正常人的生活,其实成功与否都是相对的,这并不是衡量人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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