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斯密的重要观点之一是竞争这只“看不见的手”自动地把许多私利转变为共同利益,但斯密被后世铭记不只是因为《国富论》,他的更早的著作《道德情操论》也曾为他赢得了名誉。如果说前者讲述的是增进人类福祉的一套社会机制,那么,后者则指出维护这套机制的必要条件:人类共同遵循的一系列道德准则。
斯密对于自由市场经济的论述奠定了现代经济学的基础,在一段时间中几乎当成了公理。当人们一遍遍重申“看不见的手”时,同样为斯密所强调的“同情”似乎渐行渐远。上世纪40年代,匈牙利社会学家卡尔·波兰尼以他富有前瞻性的预见戳破了完全自由市场经济的神话。“这种完全自我调节的市场理念是彻头彻尾的乌托邦。”他在《大转型》中写道。波兰尼将市场视为社会的一部分。“当社会关系崩解,本身也会产生非常不利的经济影响。”(约瑟夫·斯蒂格利夫,《大转型》(前言))发生于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恐怕是最近一个关于波兰尼这一观点的明证。
经济学从一开始就没有抛弃对道德与社会公共善的追求。然而,市场经济却从来没有与社会相安无事,关于两者边界的争论无止无休。但,总有一些基本的准则不容违背,一些领域永远无法容忍市场的进入:比如,生育、健康、犯罪审判。
代孕是不是应该被允许?付了钱的犯人可以在监狱中“升舱”吗?花钱可以让一部分车辆进入高速公路的vip车道,以免受拥堵之苦吗?企业是否用津贴来鼓励人们减肥?这一次,哈佛大学政治哲学教授迈克尔·桑德尔用他的新书《金钱不能买到什么》帮人们思索如何厘清当下的这个问题。
说现在的迈克尔·桑德尔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政治哲学教授,并不为过。他在哈佛大学的“公正课”不仅每一次都有超过500个学生出席,其课程的网络视频也几乎风靡全球。之所以那么受欢迎,原因之一是他讨论的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又关乎每一个人的福祉,总能引发无以计数的热烈讨论。在哈佛课堂上,在他的著作中,他担纲的始终是发问者和引导者,而从不是解答者。“作为学者和教师,我提供的是一些基本的准则,以及一套思考的框架。”为新书《金钱不能买到什么》来到上海的桑德尔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说道。
桑德尔对社会与市场边界的讨论贯穿于他近两年来的两部书中,去年的《公正》以及新近由中信出版社出版的《金钱不能买到什么》。“人们愿意生活在一个一切都待价而沽的社会吗?”显然“人类的需求比金钱更为丰富”。桑德尔说。
第一财经日报:之所以对一个由市场统治的社会,即市场社会深感忧虑,其背后的伦理思考是什么?
桑德尔:主要是两个原因,一个是“不平等”,另一个是“腐败”。就拿企业用津贴来让员工减肥这件事情来说。这件事情的不合理并不像其他一些例证那样明显,但其实,它触及了严重的道德争论,这种行为涉及健康贿赂。首先,员工减肥应该是处于内心对健康的向往,而非一笔钱。这样的激励计划实际上破坏了人们在健康问题上应该抱有的态度。它带来的后果可能是金钱激励一旦结束,体重就反弹。用钱来鼓励孩子读书也是同一个道理,孩子读书的目的是求知和好奇,而不是一些金钱。另一个方面,将钱给那些超重的人,对那些一直控制体重的人也带来了不公平。
日报: 过去的一百年,自由主义和市场经济理念极大地促进了人类的物质生活,也极大地增进了社会的平等与公正。现在,它似乎滑向了另一端,需要人们的矫正?
桑德尔:自由主义与市场经济是对增进社会福祉极有价值的工具。尤其是在中国,近30年来,经济迅速增长。但是,30多年过去,人们看到了具有标志性的成绩,也有很多人反映,随着经济增长,道德准则在下滑,贫富差距拉大。这不仅是中国,全球都面临这种问题。
日报:在市场和社会之间从没有完美的分界?
桑德尔:我们在市场经济和市场社会之间摇摆,市场社会则是全然不同于市场经济的。(当我们在说市场经济时),经济只是一个工具。我们所希望的是能修复市场道德以及市场和社会的边界,以达到市场和社会生活的平衡。
日报:你认为,对于市场和边界的问题,你得到结论了吗?
桑德尔:有,也没有。我能够帮助人们思考,但不能给出结论。每一个社会都应该自行得出自己的结论。我能够做的是让人们注意到市场经济带来的挑战,并且思索哪里是市场的应许之地,在哪里,市场应该彻底靠边站。市场的过分扩张将腐蚀社会价值观。
日报:对于市场与社会边界的问题,怎样讨论才是有效的?
桑德尔:我认为经济增长的福利应该更多地由整个社会共享,这是一方面。同样重要的是:每一个人都应该思考,如何将金钱有效地隔离在我们生活的一些领域之外。社会的进一步融合对于解决这个问题意义重大。我着力于阐述金钱和市场应该按照什么准则去运行,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日报:你是教授,也曾是小布什政府伦理委员会的委员。在理论上说得通的东西有没有让你在实践中感到棘手?
桑德尔:我同意将理论用于实际操作非常困难,但理论依然十分重要。哲学的目的就在于引领人们思考我们面临的困境和问题。只有这样,当我们意识到问题存在的时候,才能明白,什么样的道德观念能够帮助我们。但是我始终认为政治哲学的魅力就是能够让人们去思索,去处理这些问题。我们首先要认识这些问题,才能够很好地处理。我始终将自己视为一名教师,这是对我最为有利的社会角色。因为,我能够影响更多年轻人去思考一些哲学问题、社会问题。
日报:自由市场经济的局限早在二战时期就由卡尔·波兰尼深刻论述。时至今日,就您看来,“市场化的社会”是有所好转还是更加严峻?
桑德尔:在过去几十年来无疑是更糟糕了。波兰尼提出:“市场是嵌入社会的。”他早就看到了市场经济侵入社会的趋势,现在,市场真的在整个社会占据了主导地位。
日报:接下来的一段时期你觉得会怎么样?
桑德尔:我很难预测未来。但我期望人们能够去思考、论证如何才能将市场准则与社会道德公约平衡好。我会一直鼓励这种思考,并推进。
日报:你接下来的写作计划呢?
桑德尔:我正在为我这一本书在世界各地宣传。之后,我会停下来进行思考并写作。我不能确定去写一本什么书。但肯定也是一本用哲学思考社会热点问题的书。让人们更好地生活,也让人们更好地贯彻道德律。
日报:2012年就要过去,你有没有看到之前有什么力量在推动你所说的“市场与社会平衡”?
桑德尔:越来越多的书籍和文章去关注这种问题,去推动人们的思考。波兰尼的《大转型》带来的巨大影响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我们当然不能回到波兰尼那个时代,但是我们可以通过自己对当下的体验与思考市场价值之外的价值,比如,家庭价值、集体价值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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