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OS 7：面对现实，告别拟真

北京时间6月11日凌晨，苹果在旧金山举办的全球开发者大会（WWDC）上发布了新一代移动操作系统iOS 7。自这家公司推出iPhone以来，它的软件设计美学从未像这次一样引发如此广泛的关注。

熟悉的大会演讲台上播放着令人陌生的操作界面图片：充满明亮糖果色的应用运用了大量白色和半透明效果，字体像一支铅笔那样纤细，所有的图标都好像紧紧贴在显示屏玻璃上，连按键也不再是一个明显的突起；图标上没有浓重的阴影、底纹和高光，没有向日葵、木制书架、皮革缝线和前一页刚刚被撕掉的黄色便笺，Game Center则是4个交错的彩球。

伤心的果粉认为这个设计让苹果丢失了原有的品味和质感，显得幼稚。争论焦点之一是现在Game Center的4个彩球，它们曾经是国际象棋棋盘、绿草地棒球场等4个现实生活中休闲竞技场景的缩影。这种被称为“拟真主义”（Skeuomorphism）的设计风格是苹果创始人史蒂夫·乔布斯坚持的理念，如今，蒂姆·库克和主管软硬件设计的高级副总裁Jonathan Ive决定舍弃它，去拥抱在他们看来更能代表未来的扁平化设计─也就是你在iOS 7里看到的样子。

不过，对于那些从搭载iOS 7的iPhone屏幕第一次认识苹果的人来说，这也许不是什么坏主意。

拟真和扁平是两个截然相反的设计理念。拟真是指在设计一个衍生事物时通过模拟原有对象的外观和质感来作为装饰的一种设计风格。比如苹果的应用Find My Friends的图标，仿真的皮革加上四周一圈车线，非常精致，尽管这和应用本身的内容并不相关。拟真设计进入虚拟世界是从1984年Macintosh首次采用图形用户界面开始的，但它并非乔布斯的发明。早在1890年代这种设计风格就已经出现，情感化设计理论的提出者Donald Norman也曾推动拟真的发展。

而扁平化风格与之最大的区别在于抛弃了现实世界，它反对任何与内容以及功能无关的装饰。青蛙设计副创意总监刘毅林对《第一财经周刊》解释说，扁平化设计在UI设计领域就好比工业设计里的极简风，用最直接的方式和用户沟通。在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们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就能获取最核心的东西。而当有限的屏幕承载越来越多的信息时，过度的界面设计会分散用户的注意力，降低效率。

“这就好像电视机，很多年前它被设计成一个木制橱柜的样子，甚至还带有4个支脚，而如今它变成了挂在墙上的一片玻璃，因为屏幕才是电视机最核心的价值所在。”刘毅林说。扁平化设计的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瑞士的国际主义平面设计风格。

我们的世界正在变得数字化。年轻的消费者可能从来没用过纸质通讯录、不知道3.5英寸软盘是什么，也从来不用固定电话的听筒（它几乎出现在所有电话应用的图标上），或者至少认为这些都是过时的东西。而扁平化设计会让虚拟的世界拥有自己应该有的样子。

“扁平化比拟真更能代表未来，这是UI设计界近年来的趋势。”刘毅林说，他在自己的iPhone 4上更新了iOS 7 Beta。拟真设计主导下的虚拟世界是现实世界的简单投射，但随着电子化的发展，虚拟世界已经变得比现实世界还要丰富。当乔布斯站在WWDC的舞台中央展示第一代iPhone的时候，iOS也属于“小众市场”。在任何一个新技术的发展初期，拟真设计能迅速引发共鸣，让用户快速上手。6年后，iPhone成为从小孩到老人都在使用的大众电子消费品，iOS需要更直白的与用户沟通的方式。

Forrester的副总裁兼首席分析师Frank Gillett告诉《第一财经周刊》，交互界面之所以如此重要是因为它是用户同一个软件接触最多的地方，如果一家公司希望让公众认识到自己的新面貌，操作界面是最好的入口。2011年拉里·佩奇重新主掌谷歌，同样以发布全新的操作界面设计为开端。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微软2012年发布Windows 8操作系统的时候。

但粉丝对苹果表示失望的另一部分原因在于他们认为苹果失去了创新精神，复制了竞争对手谷歌以及微软的设计风格。扁平化设计向来是安卓的标识，虽然它并没有把这种设计风格发挥到令人满意的水平。

事实上，真相并非如此非此即彼。在乔布斯时代一些化繁为简的尝试已经被实践，比如Mac OS系统的用户界面从最初的糖果色彩到后来的石墨效果、金属拉丝，如今只剩下简洁的灰色。Siri也应用了类似的设计。但这些都不如iOS 7那么大刀阔斧。“我们一个像素一个像素地拆解，用一个更整合的系统去重画每一个图标。”苹果的官方网站上详细描述了iOS 7的设计理念。如果仔细看，你会发现Jonathan Ive把iOS 7应用程序的图标圆角也放大了，更近似Mac OS。

真正应该被关注的是苹果设计风格的统一，以及发布这种信息的方式。Jonathan Ive将在新操作系统里发布去拟真化设计的消息早在库克成为苹果CEO时就已经被公众所知。库克上台引发苹果设计管理层的人事动荡，与乔布斯同为拟真爱好者的高级副总裁Scott Forstall离职，他原本负责iOS的设计，因此Jonathan Ive得以成为软硬件设计的统管。苹果的一位前雇员曾经对《纽约时报》透露，尽管Ive同乔布斯关系很好，但他一直很讨厌iOS里那些拟真化的修饰。苹果的硬件部分早已极简化，如今是把软硬件统一风格的好时机。设计公司Fjord的CEO Olof Schybergson在当时的一篇博文里这样评论：“拟真已死。”

不过iOS 7并不完美─而完美是苹果一贯的行事方式。青蛙的设计师们发现，除了色彩和图标，控制条的对齐等细节没有做到位，作为亮点之一的控制中心在视觉呈现上也略显呆板。更重要的是，苹果这次并没有发布相应的新款移动设备，而这也是以往必有的内容。

刘毅林认为这意味着虽然苹果还没有准备好，但在这个时间点它必须“拿出点什么”。这样做的风险显而易见。“新设计的任何提升都能带来直接的积极效果，反之，一点瑕疵也会招致成倍的挖苦。”Frank Gillet说。但他也承认，6年对于一个设计来说已经太久了，通常软件每年都要进行视觉设计的更新，几年需要一次更大的变化才能跟上移动互联网的革新和用户喜新厌旧的速度。

《华尔街日报》称2013年WWDC的表现就像“一个大杂烩”，但率先应用上iOS 7测试版的设计师们倒表现得更宽容。应用程序设计公司Iconfactory的设计师David Lanham对《第一财经周刊》说刚开始他“真的觉得有种被彻底毁了的感觉”，但简洁风格很快带来了体验的提升。他已经使用将近一周时间。目前苹果已经针对iOS 7发布了详细的开发商指导手册。在“开发商必须做到”的章节下，以功能和内容为导向的简洁明晰的设计风格被反复强调。

当新趋势到来的时候，坚持自己的审美习惯或许没什么好处，尤其是，苹果在这上面已经落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