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出云号”：帝国海军的还魂尸

本周，随着“八·一五”日本投降日的到来，东亚的政治空气又将经历一年一度的敏感期。今年的形势非常特别。6日，日本“出云号”“直升机驱逐舰”（22DDH）下水。不要被“直升机驱逐舰”这个名字欺骗。这个满载排水量达2.7万吨的庞然大物已经堪比一艘轻型航空母舰，超过了意大利、西班牙和英国的航母。因此，称之为“准航母”才名副其实。不令人意外，“出云号”将成为日本海上自卫队的新旗舰。

比其军事价值更引人关注的是它的名字。这艘“准航母”其实是一具还魂的僵尸。

“出云号”的“前世”，是旧日本帝国海军“出云号”巡洋舰。1896年，利用甲午战争后《马关条约》赔款，日本海军规划了“六六舰队”。为了实现这一计划，日本向英国订购了一艘装甲巡洋舰，于1900年服役，以日本中国地区（日本本州岛西部）的古国出云为其命名。

“出云号”巡洋舰背负着罪恶的历史。它曾是日本侵华战争的主力舰。“一·二八”事件爆发后，“出云号”作为第一外遣舰队旗舰在上海海域停泊。“七七事变”后，由“出云号”担任旗舰的日海军第三舰队即抵达上海。“八·一三”抗战爆发后，“出云号”凭借其强大的舰炮，向中国军队阵地和上海市区建筑物猛烈轰击，对中国造成巨大损失。

面对“出云号”，当时孱弱的中国海空军曾作出艰苦卓绝的反击。在付出了很大牺牲后，中国军队击伤了“出云号”，曾迫使其退出战斗。1943年，该舰返回日本，成为海军学校的训练舰，于1945年投降前夕被美军击沉。还有一种离奇的说法来自陈香梅女士：日军实施了“狸猫换太子”，用其他军舰顶替“出云号”，而真正的“出云号”早已被中国空军击沉。

无论何种结局，确定的是，旧日本帝国海军“出云号”巡洋舰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本文仍然不厌其详地解释这段历史，是因为它与现实仍然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战后，日本海上自卫队仍然保留了与旧日本海军相同的命名系统，以日本古地名为大型水面舰艇命名。这是“出云号”能够僵尸还魂的直接因素。

更深层原因在于，日本海上自卫队沿袭了旧日本帝国海军的编制。从甲午战争后的“六六舰队”，到世纪之交的“八八舰队”、“九九舰队”，再到如今的“十十舰队”，日本海上军事力量在世界上的相对地位已经全面回升到两次世界大战之前的水平。随着“出云号”的下水，日本每支“十十舰队”都已配备了直升机母舰。在一些人眼里，还魂的绝不仅是“出云号”，更是日本恢复强大海军的信心。

当然，仅仅有日本自身的因素，还远远不能完成转世还魂。最关键、最根本的推动力，还是美国的东亚战略。

我们经常说，维护我国在钓鱼岛的主权，就是维护雅尔塔体系。遗憾的是，这主要反映的是我们的良好愿望。真正在战后一以贯之的东亚格局是“旧金山体系”。雅尔塔体系的核心是限制、防范日本；而旧金山体系的核心是扶持日本，利用日本作为美国亚太战略的桥头堡。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国涌入的订单帮助日本攫取经济起飞的第一桶金。1960年，在时任日本首相岸信介（现任首相安倍晋三的外祖父）推动下，《美日安保条约》通过。1972年，美军将其占据的钓鱼岛“交还”日本，造成了直到今天愈演愈烈的钓鱼岛争端。1995年，美国加强了美日同盟。在美军的卵翼下，日本不但实现了经济奇迹，也初步重建了军事基础。

如今，美国“重返亚太”的新战略，仍然是旧金山体系的延续，日本将获益良多。在经济上，日本加入美国主导下的《跨太平洋伙伴协定》（TPP），虽然日本为此暂时放弃了由自己引领东亚一体化；在政治上，随着美国的“重返”，日本也显著加强了与东南亚国家的关系；在军事上，日本将扮演美国新战略下的前沿角色，其“十十舰队”将承担反潜任务，而假想敌无疑是中国。具备强大反潜能力的“出云号”正是在这个节点下完成了还魂。

一些媒体热议“辽宁号VS出云号”。抛开标题党因素，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两艘航母的“前世”曾有过交战。1904年，“出云号”巡洋舰在对马海峡一役中重创俄罗斯海军“瓦良格号”巡洋舰。众所周知，目前的中国海军航母“辽宁号”即原苏联海军“瓦良格号”航母，其“前世”正是被“出云号”重创的“瓦良格号”巡洋舰。历史还会重演吗？

前世的故事并非巧合。背后的根本因素是当今的日本军事体系乃至政治体系保留了太多旧时代的色彩。美国的庇护则是最核心的外部推力。“出云号”的僵尸还魂，则是这种战后东亚格局及其变迁的集中体现。

（作者为本报记者、第一财经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