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德列茨基，50年后再次成为潮流

在当今世界的作曲家中，能像波兰作曲家潘德列茨基（Krzysztof Penderecki）这样亲眼见证并指挥自己80寿辰音乐会的，恐怕绝无仅有。

“全世界差不多每两天就会有一场关于我的音乐会。”潘德列茨基的头发与胡须早已全白，走路也略有蹒跚，但说到自己的年纪，他强调“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的确，和我四五十岁的时候相比，身体状况会有些不同，但是我从不考虑这些。这些年我工作得比以前更加努力，我坚持每天作曲，作曲对我来说是第一位的。我刚刚和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签订了合同，将根据拉辛（Racine）的《费德尔》创作我的第五部歌剧，这将是我下一部最重要的作品。”

《卫报》把潘德列茨基称为“波兰最伟大的作曲家”，人们视他为“活着的贝多芬”。在他即将迎来80岁生日的时刻，全世界几乎是潮涌般地纪念这位在世的作曲家。在中国，第十六届北京国际音乐节将在10月15、16日连续推出两场“向潘德列茨基大师致敬”的音乐会，由潘德列茨基本人亲自指挥。在他的家乡波兰，政府专门发行了作曲家的纪念邮票，而“潘德列茨基音乐节”将于11月7日邀约小提琴家索菲·穆特、指挥家洛林·马泽尔等著名音乐家，举行为期一周的盛大音乐节。潘德列茨基创作的55部不同题材的作品将在一周内集中上演，直至迎来大师的诞辰日11月23日。

波兰那场最大的庆典之后，潘德列茨基将赴韩国、亚美尼亚、以色列和莫斯科继续指挥自己的庆祝音乐会，“我每天的行程安排都非常满，基本每天都在各地演出、指挥。但这些丝毫不影响我的创作。”

很难想象一位80岁的老人如何保持如此高强度的工作节奏，潘德列茨基说，每天七点起床工作，是他持续了几十年的习惯，年纪越大，他越有紧迫感，“我小时候看到祖父，总觉得他非常老，其实当时他也就60多岁的样子，那时候人们的寿命普遍比较短，活到六七十岁很不容易。但现在，你会看到人们活到90岁、100岁仍然在继续工作。我希望我能有足够的时间完成我的创作，实现我脑海中的音乐想法。对我来说，80岁从来不是什么值得特意考虑的事情。”

潘德列茨基的音乐生涯始于二战后。在克拉科夫这个拥有“最出众的音乐教育”的城市，7岁的潘德列茨基以中提琴开启音乐之路，21岁时决定转向作曲。1960年，27岁的潘德列茨基为52件弦乐器而作的《广岛受难者的挽歌》为他带来国际性声誉，早年的《路加受难曲》、《波兰安魂曲》，一度让人们称他为“宗教音乐作曲家”，就在今年，柏林爱乐乐团还在新音乐季上演《路加受难曲》。

他的创作出发点，仍然有些叛逆的意思，“我经常做一些其他作曲家不会去做的事情，我不喜欢按照常规做事。不过总的来说，我还是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位像19世纪的大师们一样的古典作曲家，所以我也在努力涉猎歌剧、交响乐、室内乐、协奏曲、无伴奏合唱等多种形式曲目的创作。”

潘德列茨基长达半个世纪的音乐创作中，几乎每十年就有一个对自我的全面革新、颠覆和扩展。“在我20多岁时，曾经对电子乐有过四年的疯狂迷恋，那时候我为一些电影和剧院作曲。大概过了15年，我回到后浪漫时期的音乐作品，在第一小提琴协奏曲《失乐园》（Paradise Lost）和第二交响曲里，你可以感受到我对后浪漫作曲家的浓厚兴趣。可过了几年，这种兴趣消失了。上世纪60年代我开始写歌剧，也写了许多器乐作品，比如《双小提琴协奏曲》。从70年代开始，我一直在探寻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直到现在，我的风格仍然在变化。”

潘德列茨基早年创作的那些森冷古怪的前卫电子乐曾令许多好莱坞导演痴迷，《驱魔人》导演威廉·弗莱德金（William Friedkin）、《闪灵》导演库布里克（Stanley Kubrick）都在他们电影中用到潘德列茨基的作品。

今年，电台司令乐队（Radiohead）的吉他手兼作曲家约翰尼·格林伍德（Johnny Greenwood）与潘德列茨基在波兰合作了一场露天音乐会，“台下有五万多年轻人，可以说影响力非常大。说实话，我写的那些电子乐真的非常难。”潘德列茨基说，约翰尼创作的音乐灵感都来自于他上世纪60年代的作品，一位先锋音乐家能如此影响一位摇滚乐手，这让老人觉得既欣慰又不可思议，“能在50年后又再次成为潮流，这真是一件很蹊跷的怪事。”

但要继续电子乐创作，对于80岁的潘德列茨基已经不再可能，“电子乐本身局限性比较大，创作空间相对小一些。”现在，他的目标是趁着他对中国以及中国民乐的浓厚兴趣，继续完成他的《中国组曲》创作计划，“我以德文版的七首中国歌曲来进行创作，现在已经完成了其中的三首，希望两三年内能够完成。我喜欢同时创作不同的曲目，比如写一写歌剧的咏叹调，再写一会儿室内乐，我不会在一段时间固定写一部作品，这是我的风格。”

今年，一部关于潘德列茨基生平的纪录片将拍竣，作曲家本人也将出镜，带着观众一同去参观他在波兰乡下的花园，那里有老人花费数十年时间栽种的几百种植物，花园对面就是潘德列茨基音乐中心，以及一座刚落成的音乐厅。对潘德列茨基而言，植物学是他除了音乐之外研究的第二学科，花园则是他人生的另一个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