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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法德,轻度神圣

第一财经日报 2013-10-18 05:44:00

责编:群硕系统

卡巴拉教是犹太教神秘主义的一支,但不是一个教派,而是一套基础理论,解释清楚它得写一本书,简单地讲,它的目的是界定宇宙的本质以及人类对一些基本概念的理解,达到精神完善。

抵达塞法德之前,我在长途大巴上听说,大明星麦当娜刚刚到过那里,“或许她还在那儿呢,”那人说,“她是个卡巴拉教徒,我看她还很想当领袖的样子。”

卡巴拉教是犹太教神秘主义的一支,但不是一个教派,而是一套基础理论,解释清楚它得写一本书,简单地讲,它的目的是界定宇宙的本质以及人类对一些基本概念的理解,达到精神完善。正因为卡巴拉只是一种思想,所以它后来被许多教派所援用,包括晚期的基督教在内,卡巴拉信徒相信,卡巴拉教比世上所有宗教出现的时间都早,因此犹太教的创世神学及哲学、科学、艺术、政治系统等都源于它。犹太教会规定,只有40岁以上,研读过《摩西五经》的男人才能研究卡巴拉,不过,近二三十年来,卡巴拉式书写所包含的对语言的爱好,点燃了当代一些作家的灵感;而且,卡巴拉教徒注重亲笔手稿的价值,他们对语词神圣性的重视,也颇能令那些以文为生或热爱文字的非教徒产生共鸣。

现在,塞法德的常住居民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哈西德教徒,这个兴起于18世纪的教派大量援用了卡巴拉理论。哈西德教徒主要从俄罗斯过来,他们非常正统、保守,“哈西德”一词的本意就是“虔诚”,他们不但遵守全部的犹太教规,而且认为信仰的根基是神秘的,如此方能保护信仰的神圣性。他们在此定居,随后,1837年的一场地震摧毁了城市的大部分,五千多人丧命。以色列这块地方很少有地震发生,1837年这场(当时这里还叫“巴勒斯坦”)算是相当严重的一次。

下一次危机就是众所周知的犹太—阿拉伯冲突。塞法德地处上加利利,本是阿拉伯人聚居的重镇,19世纪、20世纪之交犹太移民的到来,在这块地方激化了土地之争。到了1920及1930年代,塞法德冲突频频,而1948年新建国的以色列派军进占此城时,阿拉伯原住民不得不大批离开。1951年起,原先的阿拉伯人聚居区,许多被哈西德人的大家族给占了,还有一些改做了艺术家园区——也就是今天我在这里逛得最久的地方。

老城与新城

看起来,古老的塞法德同它的地势一样处于上升期,与同在加利利的另一座古城太巴列相比,塞法德旧郭新域的划分、搭配都更加合理。长途大巴停在800多米高的山坡上,往上走就能抵达市中心的公园,建造在十字军时代矗起的要塞的遗迹之上,时值5月,我在公园里远眺,北边北加利利的林木尚且繁茂,葱绿一片,东边的戈兰高地则已是举目金黄:在缺水的以色列,戈兰高地一过春天就黄了。

好一点的房子都建在了山坡上,下山时,能看到朝外敞开的门廊里,屋檐上挂着的,红漆木栏杆上放着的,满是一盆盆的鲜花。犹太人的民居,差不多有院子的地方都会尽量多地摆上花;也有很多低于路基的院子,不知是否为了遮挡烈日,沿路的栏杆上铺着白色的布幔,透过布幔之间露出的缝隙,可以看到包着花头巾、穿黑色长袍的哈西德老妇人迟缓地挪着身体,在院子里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

山坡上有全城最大的一所超市,穿红衣的送报员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将以色列官方的最大喉舌《Yediot Ahronot》报纸,派送给进来的顾客和过路的行人。直到老城区,塞法德的空气都十分新鲜,人声稀寡,偶一抬头,位于黎巴嫩、以色列边境的赫尔蒙山便会跳入眼帘,这山的山顶终年戴着冰帽,不过它现在隐藏在云雾之中,看不分明。

麦当娜是来这里做卡巴拉灵修的,她是全世界卡巴拉神秘学说最有名的拥趸,可惜的是,哈西德派教徒的眼里根本没有她,更不需要借助她的影响来扩展自己的领地。他们是一些精神主义者,他们的存在让塞法德的氛围变得神圣起来,不过这神圣是轻度的,不像耶路撒冷,一人一楼、一草一木都在催你赶紧脱帽鞠躬。这可能是因为,信奉神秘主义的犹太人,整个精神都扑在了向内的追问上,而无暇去跟其他教派和信仰理论。

分割老城与新城的路叫做“耶路撒冷大道”,在接近市政厅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尊石壁形的纪念碑,碑前放着一台黑色的迫击炮。虽然决意驱逐阿拉伯人,但以色列军队确实很懂得保护文物以及自己的形象,1948年独立战争时,他们在好几个阿拉伯人口密度较大的城市都采用了心理战术,通过炮轰制造巨大的恐慌,引诱阿拉伯人自己逃到别处,最好是逃回周边的阿拉伯国家去,这样就不至于落下一个暴力乃至杀戮的口实。

耶路撒冷大道以西就是老城区,钻进这里,立刻能感到脑子里的一根磁针在滴溜溜乱转:这里哪还有什么东西南北可言,每条路都是弯的,每条路都挤满了小店,店主端着茶杯在屋檐下东张西望。刚刚站定,正观望间,有个生得喜感的中年男人把一朵橙红色的小花往我嘴边塞来。我急忙躲开,他说:“吃了它,吃了它,很好吃的!”

四周的人一阵起哄,我毅然把花吃了,还真是一股夹带着芥末和薄荷的奇特滋味。

漫步艺术街区

老城区很多石头房子都“衣冠不整”,大门上挂着宝蓝色的“鬼眼”,是中东最常见的辟邪之物。走不了多久,一些画廊的招牌就纷纷出现了:“加缪画廊”、“迈克丹画廊”,规格较小的画廊就得多花点力气,将画家的来历、特点、所获奖项都列在店招上。最大的一间画廊设在一个清真寺里,光线幽暗,我一进门,看门人就面色难看地盯着我的相机:这里几乎没有一家画廊是允许拍照的。

多数画廊都展出诠释卡巴拉理论的画作,还有一些较小的画廊,主要出售描绘塞法德当地景观的油画。由于宗教的关系,犹太绘画传统中几乎没有西方式写实主义的容身之地,所有作品都是抽象的、观念性的,喜用偏暗、偏凝重的色系。然而,卡巴拉绘画使用的色彩却温暖而缤纷,画面中常常有色谱一般的色彩渐变;有一位女店主主动告诉我,画面里的一只手的手势是什么意思,还塞给我几张卡片。除了少量新盖的楼房,画廊室内都藏了一个个的拱顶,我想,这足以表明这里原先都是阿拉伯人的地方,拱顶的弧度倒是和画作的方形相得益彰。淡黄色的砖石块块裸露在墙上,直通到穹顶,我仿佛是走进一个硕大的壁炉里。

画廊区北边才是犹太人自己的故地。当年为了管理塞法德,防范阿拉伯人和犹太人的冲突,英国人在两个聚居区之间修了一道长长的石阶。它至今仍在,越过台阶,就可以看到一些最远可追溯到中世纪的犹太教堂,其中最有名的一座,系为纪念犹太教神秘主义的圣人阿里而建。这些石头建筑,如同这块土地上的大多数老建筑一样,都被不同的人、按不同的用途使用过,有时是宗教场所,有时是住宅,有时又被军队征用为驻地。现在,这块地方每天要迎接不少游客,但教堂与中国的众多名寺不同,除了象征性的募捐,犹太教堂里没有任何收费项目,教徒不仅旁若无人,而且每天定点撵走游人,闭门谢客。

在以色列,一个城市的宗教力量过强,就会制约旅游业,影响经济,不过,拥有众多哈西德教徒的塞法德是“四大圣城”(另三个是拿撒勒、太巴列、耶路撒冷)中情况最好的一个。在耶路撒冷,不同的犹太教派之间打得不可开交,而在塞法德,卡巴拉主义者并不太关心别人在主张什么,与自己有多么严重的分歧。纵观塞法德半个世纪以来的发展,宗教教徒大量涌入的时期,城市的步子还是会跟着迟缓下来。更麻烦的是,这个本属阿拉伯人(指巴勒斯坦土著阿拉伯人)、后被犹太人夺走的城市,在1987年和2000年,相继受到巴勒斯坦人大骚乱的冲击,漫长的骚乱期间,塞法德门可罗雀,旅店大片空置,市场一片萧条。

好在塞法德人自己还比较明白,虔诚归虔诚,有钱还是好事。他们把店铺收拾得干干净净,招徕全国最好的艺术家,每年,他们会细心地准备8月7~9日之间的克莱兹莫节。这三天里,哈西德教徒的音乐团体倾巢出动,尽情演出,还会邀请来自奥地利、美国、英国、比利时、波兰、俄罗斯等地的乐团助兴。他们表演的曲目除了传统的宗教音乐外,还有新潮的哈西德摇滚,单说这一点,塞法德就要比耶路撒冷开明得多。

在一间画廊里,店主指点我欣赏他收藏的一幅“镇廊之宝”:画面的前景是两个人在说着什么,他们面前摆着一些货品,他们背后有很多芜杂的人影,显然都在做买卖,背景是塞法德的一个钟楼。店主让我站在画面的左前方,问:“你看到了什么?”

我说:“两个人。”

“两个人在说话,对不对?那么你再站到另一边,现在你看到了什么?”

我没看出任何异常来,仍旧是两个男人,表情有些焦急,像是在为什么商品讨价还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店主已经得意地公布了答案:“一个集市,是吗?”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从神秘主义者的眼里看出来,大概世间之物也很难不神秘莫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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