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岩松建筑事务所的英文简写是MAD,意思是“疯了”;他们的网站是i-mad,意思是“我疯了”。
这当然是个笑话,但是看看砖瓦结构的胡同里冒出一个不锈钢球,一幢扭曲的大楼里层层叠叠布满了绿植,或者一幢干脆建成简笔画里山体形状的摩天大楼,几乎每个人都会多看两眼效果图,如果了解一些马岩松的背景,则会说:“哈,这不就是扎哈·哈迪德的风格嘛。”
拿这话去问马岩松,他会说:“我从扎哈那里学到更多的是长时间维持自己的好奇心,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扎哈·哈迪德是英国著名建筑师,擅长经营空间,代表作品为美国辛辛那提现代艺术中心,与中国有关的作品为广州歌剧院以及北京朝阳门SOHO三期。
他的确是这么做的,至少在他成名之后。2006年,刚刚30岁的马岩松和他的事务所伙伴取得了一项大多数年轻建筑师还只能将之当成梦想的成就:MAD事务所在一项国际设计大赛中胜出,从而获得在加拿大安大略省米西沙加市的中心建造一座50层的住宅楼的资格。他们不仅赢得了比赛,而且还成为了第一家在境外赢得比赛的中国事务所。在这座被命名为“Absolute Towers”(当地居民和媒体后来称其为梦露大厦)的项目之后,还有好几个其他的国际项目也成为他们的囊中之物,MAD成了第一家国际性的中国建筑事务所:在东京开设分公司,在迪拜和丹麦做项目。
同时MAD也在试图改造中国城市建筑千篇一律的形象。
即便见识过了水立方和鸟巢,马岩松设计的建筑依然算得上离经叛道。他的大多数设计都没有明确的轮廓可言,却总是有清晰明确的诉求。3月12日, 全球发行量最大的建筑设计期刊《建筑实录》和美国《商业周刊》联合公布了第三届“好设计即好效益”中国奖获奖名单,MAD的胡同泡泡32号项目获“最佳历史保护大奖”。
这个兼具厕所和楼梯功能的“泡泡”兀立于北京兵马司胡同里,闪亮的不锈钢在冬天的一片枯黄色调中很是打眼。这些泡泡旨在提高胡同居民生活条件的同时不影响原有建筑形态和结构,光滑的外表也倒映出胡同里古老的建筑和花木,与周围环境融合在一起。
这种风格正随着马岩松的项目逐渐渗透到北京以外的城市。它未必就是中国城市的未来,但至少这是一种全然不同的尝试。
C=CBNweekly
M=马岩松
C: 在你所有的项目中,有一个特殊的“北京2050”,为什么要做这个?
M: 北京奥运以后,中国开始膨胀,觉得自己有钱,能办奥运,能宣告属于自己时代的到来。但是讽刺的是,北京的大多数建筑物都不是自己设计的,舆论也质疑这一点,我就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了好多“应该”和“不应该”,于是我想干脆就做一个吧。
C: 你不愁没有项目做,为什么要做一个完全不能实现的东西?
M: 当时没人找我们做,没人去思考北京2008年以后会怎么样。所有人都在关注奥运,北京成了西方建筑师的试验田,而他们也的确是建筑界的主导。我们不想迎合国际兴趣,如果要谈未来,那就谈自己的事儿,不管别人怎么想。
北京2050项目包括三块:胡同、天安门广场和CBD。胡同说的是历史,人生活在里面,而不是在一个古建筑里成为演员;天安门说的是公共空间,要有树,像个森林公园;CBD说的是未来高密度城市,所以是一个漂浮之城。这就是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完全谈未来。我想用这个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跟你们走。
C: 你在美国注册了一家公司,为什么却回中国开了建筑事务所?
M: 原因有两个,一个是这儿是我家,另一个是中国问题多,机会也多。中国有个问题是集体无意识。比方说建筑师,传统的看法都认为建筑师是个工具,造房子,其实建筑师是个观念输出人,他们有自己都不知道的权力。设计一个房子是为了实现一个观念,不是为了拿更多的活儿。不是说活儿不重要,没有活儿就生存不下去。这件事很微妙。
C: 作为一个知名建筑师,你怎么处理自己的权力?
M: 自从在加拿大做了那个楼(即梦露大厦)之后,政府的人,国企的人还有开发商都来了。这是商业成功。也就是说我有发言权了,但怎么使用这个权力需要想一想。我的想法是,在城市里,公共空间必须要有更多。我得说服他们,不盖这么多楼其实也能赚钱。
C: 一般说来,他们不都是希望盖那种很有气势的玻璃摩天大楼吗?
M: 他们平时只是想跟别人不一样,而且只是希望在一片平庸里面有一个特别的就好了。你说把一个像易拉罐儿一样的东西放大一万倍,就叫做不一样吗?关键是要有意义。
在重庆“城市森林”的项目,甲方本来也想建一个玻璃大楼。玻璃大楼代表地位、高度、财富和权力。这几乎是所有高层建筑的使命,但是这样很蠢。“城市森林”不是四四方方的,它没有明确的形象,而且每层都有绿化。
C: 这样的设计不会因为太前卫把甲方吓跑吗?
M: 据说重庆市的领导还挺满意“城市森林”的,它的位置就在重庆标志性的解放碑那儿,现在看来这个项目还挺乐观。在北京白家庄也有个楼,是港丽酒店,现在看起来这个楼就是对周围长得差不多的楼的一个嘲讽。它不是完整的玻璃幕墙,而是一格一格的,格子从上到下慢慢变得形状不规则,好像融化了,变软了。这让人感觉楼是有生命的,不是冷冰冰的。而且不规则的玻璃很难做,工程进度就慢,我们生活不需要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