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智慧之城 西班牙萨拉曼卡

萨拉曼卡（Salamanca）是一座位于西班牙北部卡斯蒂利亚－莱昂（Castilla-Leon）自治大区的古老城市。它拥有西班牙历史最悠久的大学，是朝圣之路的重要驿站，建有集多种风格于一身的新、旧大教堂，它也是西班牙文豪塞万提斯写下《唐·吉诃德》的地方。走进萨拉曼卡，就走进古老的历史和辉煌的文化之中，难怪人们称它为“智慧之城”。

来到萨拉曼卡之前，我对这座城市几乎没有任何概念。西班牙在我的印象中，总是鼎沸血腥的斗牛场面和热情有力的弗朗明戈舞蹈，萨拉曼卡却到处都是中世纪的建筑和狭长古老的街道，一切变得缓慢、宁静、优雅。城中走过的又多是年轻学生，为古城注入无限的活力和新鲜的血液。

教堂与修道院

五月中的天气，虽然阳光灿烂，空气依然清冽，当地不乏穿羽绒服者。我的游览从酒店附近的Plaza del Concilio de Trento广场开始。小小的广场寂静无人，左右两边分别矗立着圣埃斯特班教堂（Iglesia de San Esteban）和贵妇修道院（Convento de las Duenas）。时间尚早，圣埃斯特班教堂的大部分还藏匿在阴影里，但不妨碍它展现独特的立面之美。这个立面上建有一座凯旋门，酷似一座巨大的祭坛装饰。中世纪开始，圣埃斯特班教堂就成为教士研习功课的地方，而教士们绘制的地图以其全面、精准和科学的方法远近闻名。其他国家的国王还专门派遣教士来此学习地图的绘制，其中包括发现美洲的哥伦布。

贵妇修道院被外墙围住，往里不能看得很真切，更增添神秘的气氛。倒是从远处欣赏圣埃斯特班教堂的时候，无意中往修道院内一瞥，看见个着纯白色修道服的修女正在开窗晒被，姿态极其优雅，眼神专注而清澈。再要细看时，她已经消失于窗户后面。同伴直呼修女气质非凡，称现代女子也该接受这样的仪态训练，街头巷尾，将会何等地赏心悦目。

新教堂与老教堂

离开Plaza del Concilio de Trento广场，沿青石街道往前走。两边的建筑或建有高高的围墙，或者大石垒成的外墙上只镶有几扇小小的窗户，视野不很开阔。但爬上一段石阶，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个面积更大、绿荫围绕的广场。这里拥有两座规模和气势都很宏大的建筑——新大教堂（Catedral Nueva）和现代艺术与装饰艺术博物馆（Museo de Art Nouveau y Art Deco）。广场内有很多高中生，打听下才知道，他们是来参观萨拉曼卡大学的，顺便游览老城风景。

新教堂由Juan Gil de Hontanon于1513年开始修建，1560年告一段落。之后多次扩建，直到1733年才正式竣工。说竣工，其实不妥。一则，教堂造到后期，已经没有足够的资金，只能草草收工，很多细节都是未完成。二则，西班牙人从来不说“完成”了一座教堂，而是“添上最后一块石头后，工程还在继续”。

四条精美石头雕花的大拱将教堂西立面分成几部分。中央大门上的哥特式装饰越过拱门的头线和门楣中心，划分出几个不同的场景，描绘的都是《圣经》上的故事。进门处的浅浮雕更引起了我的注意。其中一个小雕像居然穿着宇航服，还有一只熊嘴里正吃着蛋筒冰淇淋！诧异间，导游解释了原因，萨拉曼卡曾经遭遇过自然灾害，令教堂受到了损坏。直到上个世纪90年代，政府才出资修复教堂。工匠们大约一时童心大发，和萨拉曼卡人开了个小玩笑，就有了我看到的两个“很时髦”的雕像。

教堂内部的建筑风格异常丰富，糅合了哥特式、文艺复兴和巴洛克等多种元素，要完全区分开来，必须拥有相当的专业知识。我们忙于欣赏瑰丽的彩色玻璃窗、硕大的管风琴和雕饰复杂得令人咋舌的中庭，导游却轻描淡写地说：“这座大教堂其实称不上华丽，我要你们看的是这边——”说话间，将我们引到一处穹顶下，“你们看，穹顶内部的雕绘画是所有西班牙天主教教堂中最美丽的。”果然如此，挑高的穹顶上精致地画着无数天使、女神和花卉，虽然年代久远，但色彩艳丽如新，更有金色勾画，愈发富丽堂皇。

从新大教堂的一侧可以直接进入老大教堂（Catedral Vieja）。尽管如今的老教堂被高大的新教堂盖住了风头，但它曾得到新教堂设计建造者的赞赏和推崇。建于12世纪的老教堂称得上是罗曼式建筑的经典，其中“公鸡塔”（Torre del Gallo）最为出名。因为塔身有两层窗户，从这里可以看到奇妙的采光效果。塔内拱顶下的柱头雕刻，刻有生动的决斗场景和各种怪兽图案。虽然教堂曾经受到不少损坏，所幸这艺术的经典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采光塔下方就是圣马丁（San Martin）礼拜堂，墙上的壁画创作于13世纪。中央后殿的巨幅祭坛装饰屏则创作于1445年，由53幅小图组成讲述基督和圣母玛利亚的故事。图中人物和建筑的细节精美，可以清楚看到当时社会的建筑和服装特色。

萨拉曼卡大学

走出教堂，逼近中午的天空愈发晴朗起来，近乎纯净的湛蓝色。温度也明显上升了不少，可以脱下厚重的外套继续游览。

虽然萨拉曼卡的教堂堪称建筑上的经典，但真正能代表萨拉曼卡城市精神和灵魂的非萨拉曼卡大学（Universidad de Salamanca）莫属。所以，导游和我们见面之初就像揣着什么让人欣喜的秘密，一定要让我们看什么东西，但又要把这个东西在最佳时刻呈现。

我们沿着一条狭长的街道走了不久，停在一面墙前。稍稍退后去看墙，竟突然遭遇一座比之前看到的任何雕饰更加美丽、繁复的石雕门。导游待我们把惊叹的嘴巴合拢，才满意地将“秘密”道出：“这就是萨拉曼卡大学的大门。”这座门建造于1534年，被巧妙地处理成三块饰带，雕刻随着高度的增高越来越突出。位于两扇门上方的第一条饰带中间饰一块刻画多位天主教国王的圆形浮雕；第二条上雕刻着与上面的国王及查理五世同时期的盾牌和徽章图案，每个图案的上方都刻有贝壳；第三条饰带上，教皇的身边簇拥着多位神甫，两边方框里分别是维纳斯和大力神赫拉克勒斯的形象，周围环绕着寓意宗教美德的圆浮雕。这里面最著名的图案是一个死者的脑袋，上面有一只青蛙，它象征着淫荡的罪恶在死后会受到惩罚。据说，能在大门上找到这个死者脑袋的人，在大学考试中就能取得好成绩。我虽已过了考试的年龄，但也忍不住抬头寻找。因为得到提示，很快就发现了那个面目狰狞的脑袋。参观之前的教堂时，我已不止一次看到过这种并无多少美感可言的雕像，西班牙人却很喜欢用它们来象征好运和幸福，应该是宗教信仰的原因吧。

萨拉曼卡国立大学创建于1218年，是西班牙最古老的综合性大学，也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几所高等学府之一。从建校起到16世纪末，它一直是欧洲的重要学术中心之一，与意大利的伯洛尼亚大学、法国的巴黎大学和英国的牛津大学齐名。

看萨拉曼卡旧的城市地图，整个老城区内遍布着大学校园和各个学院，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学城。现在，校园已经搬到新城区内，但彼此之间交通非常方便，学生可以在老城外居住，到老城内来上课。除了欧洲学生之外，大学还吸引了从世界各地而来的学生，他们令古老的萨拉曼卡永远年轻，永远充满活力。

贝壳之家

继续往前走，来到城市另一个象征性的建筑——贝壳之家（Casa de las Conchas）。建于15世纪的贝壳屋外墙简朴平淡，但正面外墙镶嵌着近400枚扇贝壳和一排伊莎贝尔式窗户，令它从最平凡变成最不平凡的建筑。

萨拉曼卡是西班牙著名的圣地亚哥朝圣之路（EI Camino de Santiago）中的一站，城市各处的地上都能看到石刻的扇贝指引着朝圣的方向。

朝圣之路源名于耶稣的门徒之一圣雅各。圣雅各流亡的时候死于西班牙的西北部，以后人们就把此地称为圣地亚哥。朝圣者步行走完全程，最后到达圣地亚哥，以示他们对耶稣和圣雅各的虔诚。

之所以使用扇贝作为标志，是因为最初的朝圣者们生活条件极其艰苦，常常没有饭吃，没有水喝。他们就破开扇贝，将它当作舀水的工具。久而久之，扇贝成为坚定的意志和拮据的生活条件的象征，它同时也寓意和平，流传于朝圣者之间。建造贝壳之家的人对圣雅各非常信奉，所以他也在建筑外墙上使用了朝圣之路的标志扇贝作为装饰，表达最深的敬意。

贝壳之家对面为牧师会（Clerecia），是公认的巴洛克风格的杰作，现在属于萨拉曼卡大学的一部分。这栋宏伟的建筑过程耗时100多年。

马约尔广场

从贝壳之家走路几分钟，就来到城市的中心马约尔广场（Plaza de Mayor）。“Mayor”在西班牙语中的意思是“最大的”，所以很多城市最大的广场都拥有同样的名字——马约尔广场。去过马德里的人会发现，这里与马德里的马约尔广场几乎一模一样。事实上，它就是根据楚利盖拉兄弟（Churriguera）的设计，复制了马德里的马约尔广场。

广场于1729年至1755年间由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五世（Felipe V）下令建成。菲利普五世借这座广场向萨拉曼卡城表示感谢，因为在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期间，萨拉曼卡和法国联合支持西班牙王室对抗其他欧洲国家组成的联军。

唯一区别于马德里马约尔广场的地方在于，这里的每个立柱上都有一幅精美的名人圆浮雕，包括多位西班牙国王、文豪塞万提斯、航海家哥伦布等等。

广场的四周是由四层楼高的连体建筑围成，带有简单而有趣的巴洛克装饰，辅以铁艺围栏。正中的部分是萨拉曼卡市政厅（Ayuntamiento），其余部分则仍为私人拥有。

建成之日开始，它便成为了萨拉曼卡的政治、社会经济与信仰变革的见证者。这里既可以是集市、斗牛场，也可以成为音乐厅和戏剧舞台，这里更是当地人相约散步、喝咖啡的地方。在佛朗哥执政时期，相传男女双方要分两个相反的方向漫步闲逛，那情景必然十分有趣。

如今，马约尔广场的私人房屋大多出租给了商店、餐厅和咖啡馆，使其逐渐成为繁荣的商业中心。因为整个广场充沛的日光，这里还被称为“满载阳光和空气的心脏”。

也许走了很久有些累，也许受到广场上的气氛影响，我和同伴们也走进一间二楼的酒吧。在西班牙，酒吧不仅是喝酒的地方，也可以吃到被统称为Tapas的下酒菜。每到晚间，三五好友会相约去酒吧，喝杯酒，吃掉一盘Tapas，然后去下一家，再喝酒，再吃另一种Tapas。整个晚上，他们可以连续去五、六间酒吧，晚饭就在不知不觉中吃饱了。

中午时分，酒吧里已经颇为热闹。坐下正经吃饭的人不多，大多数客人都聚集在吧台前，一边喝酒一边高声谈笑。我们点了酒，在没铺餐具的小桌前落座。（铺了餐具的小桌，坐下就需点正规的菜肴了。）抬头看酒吧的装饰，竟然全部是《唐·吉诃德》小说中的插图，还有幅很大的油画作品和一幅塞万提斯的肖像画。不禁好奇，这间餐厅与塞万提斯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几经打听，结果并非如此。酒吧的主人只是很喜欢《唐·吉诃德》这部小说，类似酒吧在萨拉曼卡比比皆是。萨拉曼卡之所以如此喜欢塞万提斯，除了因为他是西班牙文学的代表人物之外，也因为塞万提斯与萨拉曼卡确有渊源。

据说，他曾经在萨拉曼卡大学求学，但到21岁时，因卷入萨拉曼卡城皇家院内的一次争斗，被判以砍去右手的刑罚，之后只能流亡到意大利，开始了惨淡穷困的流浪生活。在《唐·吉诃德》小说中，塞万提斯多次提到了萨拉曼卡，毕竟这座城市曾经带给他无数对生活的期望，也让他学会面对最无情的现实。

走在古老的萨拉曼卡城市中，建筑总带给人震撼，而我更喜欢的是，在每一处都能与一脸稚气的学子不期而遇。他们或欢快地行走在石头窄路上，或打扮得光鲜亮丽去参加毕业典礼，或在热闹的广场上捧书静心研读，或在浓密的树荫下浓情蜜意卿卿我我。他们闹中取静，悠然自得，不徐不疾，一派古老学府的遗世独立之风，他们与在此地忙碌穿梭的各路游客相映成一幅有趣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