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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超级音乐节还有多远?

第一财经日报 2014-05-07 06:30:00

责编:群硕系统

今年五一,音乐节照常扎堆,却也冒出一些意外。

今年五一,音乐节照常扎堆,却也冒出一些意外。

5月1日,中国最老牌的北京迷笛音乐节迎来15周年纪念,却发生“后海大鲨鱼”乐队在台上打舞台导演的闹剧,并演变为一场罗生门式的骂战与辩论。同一天,影后张曼玉在草莓音乐节上海场上首次以摇滚歌手身份压轴登台,万众瞩目的首秀,终因女神粗粝低哑的嗓音和始终找不到调的表现而成为媒体头条。5月3日,张曼玉在草莓音乐节北京场登台,刚唱两首便遇上八级大风的恶劣天气,舞台在飞沙走石中岌岌可危,主办方不得不停止演出,又引起部分乐迷退票抗议。

就在京沪两地的音乐节狂欢结束后,北京市通州区运河公园要花半个月时间处理草莓音乐节留下的惊人垃圾,修补并重新种植草坪则需要一个月。在豆瓣和微博上,关于国内两大音乐节的吐槽声还在继续——现场垃圾成堆、厕所排队时间太长、进场乐迷太多、管理不善、演出结束撤离迷笛音乐节时堵车长达三小时……多年前人们在音乐节之后抱怨的焦点,依然没什么改变。

最大的改变是,参加音乐节的人数越来越多。

摩登天空创始人沈黎晖告诉《第一财经日报》,今年草莓音乐节因售票情况太好,首次出现提前一周就不再预售的情况,“不敢卖了,安全很重要。”他记得,去年草莓音乐节第一天,因为有英国摇滚乐队Travis压轴,人数爆棚,“门口围了几百个黄牛,最后直接拿铁钳剪断围栏带人进。”

另一个微妙的变化是,中国两大音乐节将引领音乐节市场的不同走向。迷笛校长张帆谈及迷笛音乐节这些年的变化,用的是“稳定的慢慢发展,没有倒退”的保守评价,预示迷笛走的是稳扎稳打的步伐。沈黎晖则带有更多野心,他想把京沪两地的草莓音乐节做到国际一线音乐节的标准,然后给草莓音乐节分出层级,拉出一个漫长的战线。今年,他将在中国10至15个二三线城市举办草莓音乐节,“明年会做20个城市,最后的目标是走入中国的30个城市。去年我们的整体投入不到2000万,今年增加了30%。明年争取做到4000万,每年增长30%。”

今年3月签下张曼玉这个足以制造话题的明星之前,沈黎晖就已经开启了大量签约培育新人的模式。他想得很远,摩登天空首先是一个唱片和艺人经纪公司,音乐节只是其产业链上的一环,只要签下足够多的音乐人,他就有足够的资本实现他的草莓扩张计划。并且,随着国内音乐节的增长,其他音乐节若是层出不穷,注定也绕不开摩登天空的音乐人。

按沈黎晖的预估,2014年中国内地的音乐节数量将达上百个,但总体投入不超过10亿元。张帆将音乐节称为“微利生意”,去年北京迷笛和上海迷笛拥有12万人次观众,但北京站的盈利只有90万元左右。草莓音乐节去年在京沪两地的观众达到24万人次,总体盈利也不过300多万元。其余大部分音乐节,也都游荡在保本或亏损的边缘。

“说来惭愧,300多万元真不是多高的数字。中国的音乐节还没有到真正收获的阶段。”沈黎晖说,日本最大的Summer Sonic音乐节创始人曾告诉他,2013年该音乐节的营收达到4.5亿元人民币。美国最大的Coachella音乐节去年营收则是4.2亿元人民币。

张北音乐节创办人李宏杰认为,从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算起,欧美音乐节已历经45年发展,而中国只有15年历史,尚在不成熟的青春期,因此注定会有犯错、没经验的种种表现。乐迷年复一年的抱怨和今年新增的各种意外状况,恰是青春期的中国音乐节所面对的问题。

迷笛和草莓音乐节是中国最受瞩目的两大音乐节,一个是最老牌的摇滚音乐节,一个拥有闪耀的明星阵容、代表着时尚潮流的生活方式。如果说中国可以诞生一个媲美国际一流水准的超级音乐节,也只有这两个音乐节具备资格。

沈黎晖还记得第一次参加音乐节是2002年在瑞典小镇,胡尔茨弗雷德音乐节的举办地位于瑞典南部黑森林,“每天有两三万人,观众人数恰好。挨着湖边,有草地,感觉很舒服。”在那场音乐节上,他第一次激动万分地在现场听了山羊皮、Sonic Youth、战车等乐队,看着国外乐迷在泥地里疯玩打滚,躺在草地晒太阳,“那时候根本不敢想音乐节这种事儿,太复杂,从哪儿开始呢?然后第二年春节,大年初三,我们就把山羊皮给请到北京演出,结果亏了。那时候摩登天空非常穷,没钱,正是最困难的时候。那就是圆一个梦。”

张帆也记得,2000年首届迷笛音乐节就在迷笛学校的大礼堂举行,不光免票,还有免费啤酒,到场的近千位观众就像过节一样,“刚开始不会想到能够做那么大,图的就是高兴。”迷笛亏了五年,直到2005年乐队才有演出费可拿,2006年才做到不赔钱。

狂欢落幕,留下的是以吨计数的垃圾,是乐迷的抱怨和责备。中国音乐节如果要试图走向超级音乐节之路,绝对绕不开这些问题。

人物访谈:

 

沈黎晖

摩登天空创始人、总经理

“只有京沪两地具备举办超级音乐节的潜质,这两个城市有足够大的体量,就应该对应国际规格的音乐节。”

李宏杰

张北音乐节创办人,演出策划人

“除了规模、阵容和运营能力,对观众和媒体来说,口碑也要超级好,才能算超级音乐节。”

张帆

北京迷笛学校校长,迷笛音乐节创办人

“大家去庙会就是产生一种凝聚力,产生一种相互感染的热量,你在这种氛围里面感觉很高兴。在这里面,音乐有时只是一个背景音乐,音乐节只是一个载体。”

 

沈黎晖

草莓未来两三年要投入一个亿

十年前,我都很难想象一幅画面,草莓音乐节的票会卖到没得可卖。首届草莓音乐节的门票只要60块钱一张,那个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左小祖咒前几天跟我说,“草莓老是用国外艺人压轴,我有意见。”我说,现实的情况是,国内艺人压轴的时代也一去不复返了。

以前,音乐节只要能活下来,就让它自己慢慢成长。但今年有一个标志性的变化,我们要把草莓和摩登天空做到超级音乐节的规模。

只有京沪两地具备举办超级音乐节的潜质,这两个城市有足够大的体量,就应该对应国际规格的音乐节。我们要做的是参照国际水准,国际艺人的选择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牌,制作费和票价也会一直上涨。如果不这样做,国际一线大牌艺人跟中国音乐节永远是绝缘的。

日本的Summer Sonic音乐节门票是1800元人民币,最贵的是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210镑。中国音乐节的起点一直被弄误会了,门票一直很低。我们敢于提价,也敢于投入,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摩登天空已经做了17年,这些年,观众已经逐渐成熟,要求也越来越高。

去年,Summer Sonic音乐节进驻上海,虽然看起来没成功,但并不代表将来不成功。不仅国外,国内的很多资源也在进入音乐节市场,比如恒大、湖南卫视、苹果、乐视、虾米、腾讯,将来都有可能涉足音乐节。这个竞争肯定会出现,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局面,竞争力加强,反而会制造我们的危机感。

我的计划是,草莓要逐步加码,未来两三年要投入一个亿,达到超级草莓这一档。这肯定要考验到我们的接待能力和硬件水准,今年我们的北京主舞台已经配备了顶级的K1声音系统。超级音乐节要靠国际艺人,艺人的名单之间要有化学反应,就像做菜一样,你得搭配,不能上来就是一堆大鱼大肉。

做超级音乐节不是一句空话,我们要慢慢做到一定规模的商业体量。京沪两地的草莓音乐节可以说是中国最赚钱的音乐节,但整体来说,我们把草莓看成一盘棋,把摩登看成一个整体。从这个角度看,我们还在打基础的阶段,北京赚的钱,就拿去开拓武汉草莓、西安草莓、深圳草莓。有些城市只开到第三年,今年有些城市还是第一次去。我们把草莓做到十几个二三线城市,目的是让当地乐迷听到更多有意思的音乐,当你去铺垫一个市场,肯定要付出代价,一旦成熟,我们也是最早收获的。

音乐节不是一件独立的事情,摩登本来就是唱片和经纪公司,显然比别人想得更远、更立体。从去年开始,我们不断签约新人,往行业输血。去年我们是内地唱片发片量最大的公司,今年新发行了24张唱片。宋冬野去年还是新人,今年就可以开演唱会了。“马頔&尧十三”是今年的新人,明年再看,他们就成熟了。我们考虑更多的是艺人长期的发展,这个行业的核心是音乐人,有艺人才有现场,没有艺人,音乐节就别谈了。

真正大牌的音乐节,应该是今天Coldplay登场,明天是Metallica压轴,一天一个,草莓就要做成这样的音乐节。但目前国内音乐节还没发展到靠大牌的时代。音乐节就像种树一样,慢慢长,一年比一年粗一点。忽然移植一棵树过来,很可能水土不服。

李宏杰

超级音乐节包括超级阵容、超级心态

如果以欧美音乐节发展了45年的历史来说,中国音乐节现在处于初期偏晚、中期偏早的阶段。但按目前中国音乐节的服务水平来说,还没到中期。

草莓音乐节今年的人数规模比6年前增加了十倍都不止,以目前音乐节发展的规模和速度来说,运营能力还不是很匹配。就像一辆跑车要跑时速180公里,但发动机不行,踩油门踩不上,肯定会出现问题,坐在车上的观众就会不舒服。

今年网上流传的音乐节遍地垃圾的图片,都说观众素质低,但其实欧美观众的素质也没好多少,英国著名的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结束以后,专业清洁公司也要花一个星期清理现场,音乐节垃圾成堆是全球都存在的问题。全世界音乐节至少有上万个,但只有日本的富士摇滚音乐节敢说是最干净的,十万观众离场没有一张纸片,这跟日本整个民族的生活习惯有关,日本人不仅在音乐节上是这样,在日常生活里面也这样。音乐节是生活细节的反思。

不是说一定要没有垃圾才是一个好的音乐节标准。我觉得,所谓超级音乐节的概念,首先是体量,观众人数至少是每天5万到10万之间,所以草莓和迷笛都有成为超级音乐节的可能。但光有人数还不够,音乐节的运营管理能力也得达到超级的标准,这包括服务、配套和各项细节,都要做到认真、细致、专业。

超级音乐节的另一个方面,肯定是超级阵容。目前中国音乐节还没有超级阵容,跟亚洲的富士摇滚音乐节和Summersonic音乐节相比较,也远没有达到那个阵容,但未来是有可能的。除了规模、阵容和运营能力,对观众和媒体来说,口碑也要超级好,才能算超级音乐节。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2014年的12万张演出门票,在87分钟之内全部售光,这就是口碑。哪怕音乐节还没最后敲定演出阵容,但观众也愿意为你的品味、审美而买单。

要参加超级音乐节,观众也要具备超级的素质和心态。迷笛音乐节的观众抱怨上不了大巴,我在美国Coachella音乐节也一样,演出结束后一瞬间全部离场,肯定是要排队等候的。不一样的是,美国没有人维护秩序,大家都守规矩,没人抢,很快就撤离现场了。观众总是抱怨主办方,但自身素质也没好到哪儿。

音乐节是户外活动,你要享受小小的野性。户外给你的不仅是阳光带给你的舒服、温暖、惬意,也要包括不确定性和不完美。富士摇滚音乐节的门票上写得很清楚,任何一场演出都有受不可控因素改期和取消的可能,你买票就意味着你接受各种意外因素。草莓音乐节的最后一天,因为大风必须暂停演出,就有观众要求退票,其实对主办方来说,花了钱请了芬兰的HIM乐队,最后却没演,对他们而言也是巨大损失。

目前中国的音乐节除了应该把服务能力、运营能力尽快提高之外,应该邀请越来越多的国外乐队,才能让音乐节的阵容有所区分,避免同质化。而国内要多给新的音乐人更多机会,赶紧续上。资深的音乐人演个两三年,可以埋头写新歌,再出来。否则这样下去容易就把观众给看烦了。

张帆

迷笛就像北京的庙会

迷笛音乐节15年了,发展得很稳定,观众对迷笛的品牌认知度很强。我们要做的是中国最好的摇滚音乐节,并不想冒进,不想跟国外的音乐节对比。欧美和日本的人均GDP是中国的10倍甚至更多,所以这是国外与我们本质的区别。不但有经济的差异,也有文化水平上的差异。

从迷笛音乐节现场的热情和互动来看,其实一点也不比国外的超级音乐节差,如果只看乐迷,反应是一样的。不过欧美有更多的大牌,更精良的制作,更高效的团队。比如日本,他们的国民收入可能是中国人的10倍,日本音乐节的票价也是我们的10倍,他们有更充沛的资金去实现制作水准、邀请国际艺人。无论欧美还是日本,其国民的音乐基础教育发展也比中国要早,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现实。

当你没有足够多的观众群,没有巨大的市场,没有足够多的钞票,谈超级音乐节就相当于大跃进,是不可能的。有些公司会贷款或者融资,做一把,但我觉得长久不了。这是目前的文化和经济现状所决定的。我们只能说,做最棒的摇滚音乐节,让年轻人花最低的价钱来参加一次摇滚乐的节日。在我们小时候,整个国家的经济比较困难,但只要过春节,全家也都其乐融融。回想起来,这种贫穷的节日有一种温暖。现在说做国际一流、最大,我觉得都是虚幻。最主要的是培养下一代,锻炼他们的耳朵,拓宽眼界,让他们的灵魂解放,真正能享受到艺术。

如果抛开乐队阵容,迷笛音乐节与国外超级音乐节的最大差异,就是团队的管理和经验。我不想预计迷笛未来的发展,音乐节其实是非常微利的一个行业,起码目前花钱消费音乐节的观众还是有限。中国音乐节现在处于一个瓶颈期,还没有大量的年轻消费群体崛起,尤其在二三线城市,当地老百姓宁可消费其他东西,也不会消费音乐节。我总是说,音乐节靠的是培养,而不是盲目的冒进。

北京、上海是中国的文化中心,体量非常大,但从全国各地的乐迷群体来说,情况不是特别乐观。现在音乐节观众数量多了,但素质良莠不齐,比如这次“后海大鲨鱼”乐队在现场打导演,就是乐队煽动起一小部分观众谩骂闹事,导演在最着急的时候欠冷静,也应该反思。我说过,如果迷笛音乐节成为暴徒的狂欢,我们宁肯关门不做。我们做音乐节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家获得快乐,这是迷笛的初衷。

迷笛就是一个节日,一个很生活、很好玩、很简单的地方,来这儿就像去北京的庙会一样,庙会有什么大牌吗,有特别好吃的东西吗,没有。但照样人山人海。大家去庙会就是产生一种凝聚力,产生一种相互感染的热量,你在这种氛围里面感觉很高兴。在这里面,音乐有时只是一个背景音乐,音乐节只是一个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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