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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的黑

第一财经日报 2014-12-29 05:52:00

责编:群硕系统

小时候很怕黑。乡下一到夜里便寂无人声,除了偶尔远近的狗叫,以及低低的虫唱——但这些声音的存在往往让人更害怕黑暗。那会儿乡间也没有路灯,有两次,随母亲去吴阿姨家,她老公那时和父亲在兰州的煤矿里是同事,两家境遇相似,聊到天黑,回来时,在田埂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远近听到风声和自行车轮隐隐发出的声音,我就有几分紧张,忍不住想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追来,或举起手电筒看看来人是谁——每次都被母亲压下阻止,她说这样照别人的脸很不礼貌。

她话是这么说,但我知道她心里也怕得厉害。

那时父亲在兰州,长年母子俩守着三间房子,一到天黑,她就习惯把所有门窗都关上,再拉上窗帘。前后门不仅上门闩,而且还要用刀卡住;睡之前她照例要拿着手电筒往床底下照一遍,确信没有人躲在那里;最后,她在枕头底下总放着一把菜刀以备万一。这是我们家每天晚上的例行仪式,一度给予我无数颤栗的联想。虽然我并不曾目睹什么,但仅仅这种防范和联想本身就足以让人恐惧。我那时并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这似乎无助于减轻这种恐惧感。

年岁渐长,她也不时和我说起一些事。她在年轻时其实颇有几分男生气,泼辣大胆。嫁给父亲时,

小时候很怕黑。乡下一到夜里便寂无人声,除了偶尔远近的狗叫,以及低低的虫唱——但这些声音的存在往往让人更害怕黑暗。那会儿乡间也没有路灯,有两次,随母亲去吴阿姨家,她老公那时和父亲在兰州的煤矿里是同事,两家境遇相似,聊到天黑,回来时,在田埂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远近听到风声和自行车轮隐隐发出的声音,我就有几分紧张,忍不住想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追来,或举起手电筒看看来人是谁——每次都被母亲压下阻止,她说这样照别人的脸很不礼貌。

她话是这么说,但我知道她心里也怕得厉害。

那时父亲在兰州,长年母子俩守着三间房子,一到天黑,她就习惯把所有门窗都关上,再拉上窗帘。前后门不仅上门闩,而且还要用刀卡住;睡之前她照例要拿着手电筒往床底下照一遍,确信没有人躲在那里;最后,她在枕头底下总放着一把菜刀以备万一。这是我们家每天晚上的例行仪式,一度给予我无数颤栗的联想。虽然我并不曾目睹什么,但仅仅这种防范和联想本身就足以让人恐惧。我那时并不清楚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这似乎无助于减轻这种恐惧感。

年岁渐长,她也不时和我说起一些事。她在年轻时其实颇有几分男生气,泼辣大胆。嫁给父亲时,外公知道父亲在兰州,是外码头人,叮嘱她:“这是你自己选的,一个人在家,出门一把锁,回家一盏灯,照顾好自己。”她应了。

那一年盛夏,我才三四个月大,暴雨之夜闷热得很,她开着南窗,正待入睡,忽然听到屋檐下的雨声中有人在敲窗。不是雨点,是人在敲窗。她坐起身来问:“谁?”一个男人的声音轻笑了下说:“妹妹,开门吧,我来陪你。”她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又问了一声:“你是谁?”一边穿好衣服下地来,到厨房提了一把菜刀,开门出来。半空中一道闪电劈下,她看到院子里有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穿着深色的雨衣,躲在路口的大杨树下,看不清脸。她提刀追了过去,那人便往西退去。大雨中一路追到桥上,那人逃到镇上的小巷里,再看不到了。

她拎着菜刀,慢慢回到家,这时才想起自己开门追出去时,孩子还躺在床上,一时感觉自己手脚都酥软了下来。坐在黑暗潮湿的屋子里,无声地哭起来。

她就在那之后,每天入睡前养成了新的习惯。至于那个雨夜的敲窗人,她怀疑过很多人,但始终没能确证。在那时的乡下,由于我父亲不在家,在人们的眼里我们看着都像是单亲家庭一样,有意无意的玩笑中总不免带几分欺侮的意味。也是因为这样,我并不相信有些人所说的那样存在一个田园诗一般美好的乡村——不是这样,生活对于弱者而言从来都是艰难的,不论在哪里都是如此;田园或许是一幅乡村景象,但不是全部。

(作者为自由撰稿人。“草木众人”是对崇明乡间生活的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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