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着老掉牙“鸡汤”，《海洋之歌》怎样挑战好莱坞动画？

在2015年奥斯卡奖最佳外语片的角逐中，《海洋之歌》输给了《超能陆战队》

影片中随处可见爱尔兰古老文明的踪迹

问世两年后，爱尔兰动画片《海洋之歌》终于以低调而温柔的姿态杀入这个令人绝望的暑期档，让观众得以吸上一口来自异域的新鲜空气。豆瓣上，超过六万影迷“报复性”地打出8.8分，这是诸多影史经典都难以企及的高度，虽然它并没有那么完美。

“走吧，人间的孩子/与精灵手拉着手/走向荒野和河流/这个世界有太多哭声，你不懂。”爱尔兰民谣歌手丽萨·汉尼根低吟着诗人叶芝的诗歌，抚慰黑暗中恐惧的孩子。从《海洋之歌》第一个音符开始，所有关于童年的记忆如浪潮般汹涌而至。那是遥远的旧日时光，寒冷的冬夜，你蜷缩在温软的怀抱中，眨巴着眼睛恳求母亲再讲一个古老的神话故事：

“在一个远离尘嚣的海岛，男孩本和母亲布罗娜渡过了最后一个难忘夜晚。不久后，妹妹西尔莎出生，母亲神秘失踪。转眼六年，西尔莎偶然发现母亲留下的贝笛，她们是海豹精灵的身世就此揭开，为了召唤迷途的伙伴回家，西尔莎再次唱起海洋之歌……”

故事来自38岁的爱尔兰动画导演汤米·摩尔，他在2009年创作的《凯尔经的秘密》，以独特的装饰性画风吸引了世界的目光，影片灵感来源于爱尔兰瑰宝、《圣经》装饰手抄本《凯尔经》，入围了2010年奥斯卡奖最佳动画长片的提名。和《凯尔经的秘密》一样，《海洋之歌》又一次将触角伸向那些古老迷人的爱尔兰民间传说和神话故事。

七年来，当迪士尼皮克斯动画一次次升级CG技术，还原动物毛发真实触感的同时，摩尔和同事们在爱尔兰东部小城基尔肯尼的工作室里，逐帧手绘《海洋之歌》的每一个场面。画师采用黄金分割、对称构图，融入了浮世绘、水墨等多重技法，每个场景都闪烁着想象力的光彩。

影片中随处可见爱尔兰古老文明的踪迹，墙壁上挂着的神秘图画、螺旋形的宗教符号、精灵石像上刻着的繁复线条，看似简约的几何造型如万花筒幻化出光怪陆离的姿态和场景。那些明亮的光彩和抽象的笔触好像来自艺术家保罗·克利或者康定斯基的画作，翻腾的海浪中甚至能依稀窥见葛饰北斋的《神奈川冲浪里》，那是只有在二维动画中才能体会到的流动美感。

而爱尔兰这个国度本身就带有浓烈的浪漫主义色彩，这个被海岸线包围的翡翠岛国有着传世的诗歌和文学，还有最接近神性的凯尔特音乐。《海洋之歌》原声延续了这种空灵的传统，曾为《放牛班的春天》、《迁徙的鸟》配乐的布鲁诺·库列斯，运用爱尔兰风笛、民谣吉他、钢琴、竖琴等，营造出一个亦真亦幻的世界，跟随主人公的命运不断变化。影片最后，小女孩西尔莎的歌声如同灿烂极光，成为困居人间的精灵与诸神的指引，在天籁般的吟唱中，无数封印的灵魂得以释放，去往海的彼岸。

本质上，《海洋之歌》讲了一个“哥哥解救妹妹”的简单故事

即使从未踏上过爱尔兰这的人们，也能被《海洋之歌》的画面和音乐深深震撼。但是，它在剧情的设置上仍然没有摆脱《凯尔经的秘密》形式大于内容的弊病，虽然有宏大的神话为基础，塑造了诸如海神麦克利尔，女巫玛查等形象，讲的仍然是一个极其单薄的“哥哥解救妹妹”的睡前故事。

它的绘画风格让人联想到法国动画大师西维亚·乔迈的电影《魔术师》或者是《疯狂约会美丽都》，同样使用最原始的动画技法，描绘出宛如艺术品的风情画卷。但乔迈的作品里，一丝哀伤的情绪贯穿始终，细节处展现对现实世界的反讽和人性幽微的体察，相形之下，《海洋之歌》仍然缺乏一种隽永的气质。如果没有画面和配乐的烘托，影片就失去了一半灵魂。

在2015年奥斯卡奖最佳外语片的角逐中，《海洋之歌》输给了迪士尼精心打造的《超能陆战队》。天马行空的叙事节奏是不少观众难以接纳的原因，它没有一部“工整”的动画片应有的恰到好处的高潮，没有精准到秒的萌点设计，也没有数字朋克的都市奇观和激发快感的电子流行乐。

虽然距离经典还有一段长长的距离，在好莱坞动画霸占市场的语境下，《海洋之歌》代表了一种复归，当类型动画包裹着反叛和愤世嫉俗的外衣，重复讲着老掉牙的“鸡汤”，《海洋之歌》关心人和人之间的情感，描绘万物有灵且美。当现代文明取代古老传说，当想象力输给高科技，爱尔兰风笛响起，犹如旷野中的明灯，指引着迷途的人找回最初的记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海洋之歌》更像是对成人世界的蔑视，当你看腻了“英雄梦想”之后，终于可以在《海洋之歌》里随心所欲地做一个懵懂而固执的孩子，在永恒而古老的歌谣中，重返少年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