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山行》：盛名之下的韩式电影套路

《釜山行》海报

韩国电影《釜山行》在朋友圈炸开了花，议论密集度之高实属罕见，上一次引发现象级关注的还是半年前的《疯狂动物城》。有如神助，这部压根没在国内公映的电影，豆瓣上观影人次已接近16万，是同期国产院线片的数倍之多。几乎所有影视公号都没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热点，每十条朋友圈就有一条评论《釜山行》。总之，不看《釜山行》都不好意思和人聊天了。

《釜山行》如同丧尸病毒般扩散并非奇迹，这是一部构思精巧又将细节做到极致的灾难大片。影片一开始，怪诞的交通人偶摆动机械手臂，隐喻人类即将变身行尸走肉，一名卡车司机在高速公路上撞死一头鹿，鹿扑腾两下死而复活，眼神空洞可怖，丧尸潮一触即发。三分钟镜头交代背景干脆利落，奠定了影片的惊悚基调。故事并没有急奔主题开始血腥屠杀，而是先用两通电话介绍了主人公的证券经纪人的身份，支离破碎的夫妻关系和梳理冷淡的父女情感：这是韩国电影最擅长的人物刻画，也是结尾煽情的重要伏笔。

整部影片节奏张弛有度，看得出新晋导演延相昊向西方僵尸片取经的痕迹，也融入了亚洲影片细腻的情感特色，影片集结孔宥、马东锡、郑有美等实力演技派加盟，商业片所需的元素应有尽有。《釜山行》的确是一部完成度极高的类型片，但和前辈们相比，离“神作”还相去甚远，仅仅停留在“好看”，它对各种套路驾轻就熟，过于工整和匠气，难免令人心生厌倦。

从商业角度，影片成功营造了惊悚氛围

似曾相识是从丧尸登陆高铁那一刻开始的。当危机出现，舆论构建拟态环境，掩盖真相，实则操纵着民众生死，一车旅客任人宰割;病毒在幽闭空间扩散，恐慌蔓延，人心惶惶，生死攸关时摆出人性善恶对立，必有一英雄挺身而出，也必有坏人阻挠他人生存。诸如此类，四十年前的《卡桑德拉大桥》都玩过了。这部由索菲亚•罗兰主演的类型片先驱影响了后来多部灾难巨制，一名恐怖分子感染了实验室的鼠疫细菌，逃窜至一列开往斯德哥尔摩的火车，始作俑者美军为了不让研制生化武器的丑闻败露，控制列车改道开往年久失修的卡桑德拉大桥全员销毁。

《卡桑德拉大桥》不比《釜山行》的惊险刺激，叙事缓慢，但人物刻画更丰满，表达主旨更深刻，影片的最后，负责销毁行动的美军上校被秘密监视，暗讽国家机器的冷血无情。《釜山行》一方面不愿意放弃“批判”这一屡试不爽的武器，最后又把批判的对象放到了正义的阵营，立场游离暧昧不明。而被很多人盛赞的“人性”论实际上是《釜山行》中最薄弱一环，它把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全部压到一个人身上，将其塑造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承担了影片后半程所有戏剧冲突的功能，而这个西装革履、道貌岸然的人物形象暗合了观众对商人的刻板印象——必定是利欲熏心且不择手段的，这是懒惰的标签化处理方式。

人性复杂而充满弱点，在性命攸关，恐惧和犹疑才是人的真正表现。而《釜山行》中，除了一心自保的金常务，所有人的反应都过于淡定，甚至高尚的有些不真实。纵观导演延尚昊之前的动画作品，不难看出比人性更加关切的是社会畸形和贫富差距，他曾公开承认自己是一个愤青，他的三部动画电影《猪猡之王》、《伪善者》和《首尔站》，无一不流露出对畸形社会的讽刺和底层人物的悲悯。

去年，MERS疫情席卷韩国，腐败滋生和贫富差距的社会背景下，被称为《釜山行》前传的《首尔站》有如一出末世寓言。喜欢《釜山行》的观众一般很难接受《首尔站》的画风，粗糙丑陋，主角形象粗鄙，身份低微，色调昏暗，取景逼仄。电影开场描绘韩国社会的割裂，两个衣冠楚楚的市民，一边发着牢骚埋怨社会分配不公，一边又对受伤的流浪汉汉嗤之以鼻。丧尸危机隐喻了一种社会疾病。

但在《釜山行》中，或许是为了迎合主流口味，延尚昊放弃了自己黑暗叙事，更多指向光明，但还能依稀分辨出他的个人风格和批判意图，影片一开始，和丧尸一起混进来的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人们无视已经尸变举止怪异的女孩，却在意躲在卫生间的乞丐是不是闲杂人等。一对姐妹，一个富有，一个贫穷，在姐妹变成丧尸之后，妹妹说了一句：为什么要活得这么辛苦，当然，等级分明的车厢也象征着社会阶层的分布。而这一点，在另一部韩国大片中《雪国列车》更为直接。反乌托邦的《雪国列车》也是从车尾一路打到车头，它所构建的世界观建立末世背景之下，一列永不停止的火车就是整个世界，有贫穷饥饿，也有纸醉金迷，这出压迫和反抗的大戏虽然硬伤很多，但却比《釜山行》更引人深思。

“女丧尸”病毒发作，短短一瞬间，火车变成“丧尸专列”

《釜山行》中的男主角以自私又懦弱的形象登场，后因灾难而变为正义拯救者

事实上，兼具商业与艺术魅力的韩国电影不一而足，从《杀人回忆》、《辩护人》再到《恐怖直播》、《素媛》，正如《熔炉》中那句著名台词：我们一路走来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不让世界改变我们，韩国电影所承担的社会功能已经远远超过电影本身的责任。但另一方面，从《太极旗飘扬》到《汉江怪物》，韩国电影也从来没有停止对商业片的探索。

《釜山行》在韩国本土上映17天突破千万观影人次，相当于每五个韩国人中，就有一个进电影院为影片买单。《釜山行》虽未达到所谓“神作”水准，但再一次证明了韩国电影征服全球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