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生活节上,台湾祥记的铺位
上海简单生活节第三日,时晴时阴,江风拂起细雨,穿梭于各个舞台的观众穿起彩色雨衣,或打着伞,缓步聆听,避雨的人群则多集中于宝钢大舞台,这里的室内创意市集成了等待演出的中场休息站。
临近尾声,有摊主卖力吆喝,做起促销,笑称“不想把货再背回台湾”,来自台湾祥记的谢依洁则随遇而安得多,这是祥记第二次入驻简单生活节,所有产品完售,她感叹:上海人对“酸”的接受度比想象中要高,“连六岁小孩都和爸爸吵着不吃糖要吃梅”。
祥记的梅子以自然农法栽种并制造,乌黑鲜亮,汁水咸甜。和过往的蜜饯不同,这种湿漉漉的制法天然防腐——只以盐、糖、紫苏腌渍,使梅子自然发酵,经过一年以上陈化的梅汁还能入馔或制作饮品、甜品。在各大便利店、进口超市,这类不添加人工香料、防腐剂的古法蜜饯日益受到青睐,没有高盐高糖的负荷,果子真实回甘,酸甜出味。
若想品得鲜果的当季风味,果干可以免去等候的时光。收获的十月,悦察苑的洪翊嘉会来到台湾嘉义的凤梨园视察收成。“以往都是用产能过剩的水果去制成果干,但那样的风味是不够的。所以我们在产地直接设厂,一采下来就进入烘干系统。这样水果的甜度、香气都足够,不需要任何添加物就非常好吃。”台湾果业发达,过去外销市场繁荣,但洪翊嘉一直有个想法:这些土生土长的台湾风味,也要让子孙都能吃得到。
东兴梅园农场的青梅
腌渍中的梅子
谢依洁的母亲也是位梅子达人,出过一本健康梅子餐食谱,介绍营养的梅子料理
善待食材的原味
1950年代,谢依洁的外公、外婆开始栽种需要培育6年才有产能的梅树,梅子采摘后卖给外销工厂,却常被东扣西扣,所得有限。日据时代,老一辈深受日本文化影响。日本人喜食梅,八成以上的台湾青梅都外销至日本,但后来供过于求,只能滞销。
一位日本友人建议他们加工腌制紫苏梅,自江户中期,以紫苏叶为梅干染色的制法就蔚为流行。成熟的梅子酸中带甜,性味甘平,可入药制乌梅,有敛肺、涩肠、生津、安蛔之效。在民间,主妇若制得一手好梅干、梅汁,对治疗家人腹泻、消化不良非常有效,还能延长食材保质——日本的“日之丸”便当,便是在米饭中央搁一颗梅子,诱发食欲。
然而,不像大多数水果直接吃最营养,未成熟的梅子生吃会引起腹泻甚至中毒,需要时间来转化、稳定。祥记的东兴梅园农场位于嘉义中埔乡冻子脚山区,接近曾文水库。清明时节,梅子长成,采摘后加粗盐清洗、浸渍、曝晒、分次加糖入缸翻动、静置陈化,再等待一年的熟成。青梅转黄,最终沁出乌色,梅汁也在多次发酵中积攒着风味。
“第一道梅汁,日本人称白梅酢,富含有机酸,老一辈人以前家里有猪、牛生病,会给它们吃这个。”谢依洁的大姐谢育伦说,每一道梅汁都有独一无二的滋味,当12道风味融合,以紫苏调和,才能制出酸、甜、咸合一的紫苏梅汁。从古法梅干到特色副产品,通过祥记三代人的耕耘,小小梅子跳出蜜饯的门槛,有了更广阔的天地,始终不变的,是台湾农人对自然古法的推崇和对土地质朴的感激。
除了不施化肥、化学农药及除草剂,果农在善待自然的同时,也会思考如何传递天然之味。洪翊嘉发现,远距离运输是个很严峻的问题,“如果新鲜水果送到中国大陆、马来西亚,可能过熟了,香气不如刚采摘下的。”在她看来,只有最优质的原果才能制出顶级的果干,而不是那些过熟、过剩的次等品。比如,这个季节的凤梨干选用甜度在13到15度的金钻凤梨,为了达到大小、口感的一致,一包50克凤梨需要耗去1.5颗凤梨。
Q软有嚼劲,表层渗出微微的糖霜,在简单生活节的市集上,这种100块3包的果干颇为好卖。其实,它并没有任何添加物,以42度低温烘干,模拟天然气候来干燥,同时锁住新鲜风味和水分,“但制成时间是别人的两倍”。洪翊嘉提到,虽然这一技术别的地区也有使用,但其他产品就是不比台湾的有香气。“我跟农民一起栽种的时候才知道,这是台湾土地种出来的独有味道。”
悦察苑的蔬菜脆片
悦察苑的凤梨干
为台湾留根
台湾气候宜人,素来盛产水果,加之岛内交运流通,一年四季都能吃到高品质的鲜果。“我们采用自然农法,冬天种牛奶凤梨,夏天栽金钻凤梨,因为气候差异性,选择制成果干的品种也不同。”洪翊嘉认为,善待自然,便是根据台湾的天然气候和地形选择性地栽种。比如,芒果是夏季水果,农民就不会在冬天种,“一是种不出,二是种出来也不是当季的水果”。
都市人的生活离自然越远,对田园的憧憬就越强烈。五、六年前,市面上出现了一些蔬菜干,但囿于技术不成熟,无法做到健康原味。悦察苑后来选择特殊的低温油炸、真空干燥技术,保证了蔬菜的真实风味,也不破坏其外形和色泽。过了油的秋葵脱去了粘稠的口感,洋葱摆脱了呛味的干扰,独留香甜和酥脆,钟情其独特口味的食客终于有了洋葱味薯片之外的选择。
这样的新品是相对易于开发和推广的,因为人们对蔬果的接受度一直很高。但若想由此改变一种生活方式,阻力便不请自来。上世纪80年代,谢育伦的外公外婆一边制梅,一边榨苦茶油。它的油脂稳定性相对橄榄油更高,有“东方橄榄油”美称,也更适合东方人煎炒的烹饪习惯。彼时,槟榔价格见好,考虑作物效益,台湾山区的果农纷纷改种槟榔。“我们的梅园周围都是种槟榔的,只有我们一家还保留着梅园的风貌。”东兴梅园也是台湾首家取得有机认证的农场。
“种茶树是希望有本土的抚育,因为台湾已经没有这么多茶树。”谢育伦坦言,目前祥记市售的苦茶油原料来自大陆。为此,2008年,他们在另一座山头进行了一片苦茶树复育,种下1200株幼苗,希望为台湾留根。“种了七、八年,还是小小棵,所以需要很久的时间。”
50年倏忽而过,谢育伦从外公、母亲手中接过家族大棒,从台北回到嘉义。她和妹妹都不是学食品或生产制造出身,但她说,“我们是被这块土地养大的”。她们学习制梅古法,也试着做教育推广,希望打动了一批有健康意识的顾客。“如果孩子知道什么是好的味道,他就会记得。”
(图片来自受访者提供或品牌官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