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新闻 > 大风文化

分享到微信

打开微信,点击底部的“发现”,
使用“扫一扫”即可将网页分享至朋友圈。

中国当今最重要的画家刘小东用上机器画笔

第一财经 2016-10-13 11:10:00

责编:李刚

红色的北京、黑色的上海、蓝色的家乡。三个月里,机器画笔一刻不停地将摄像头拍到的场景转化为绘画,在这个过程中,刘小东继续思考何为绘画的真实
中国当今最重要的画家刘小东用上机器画笔

失眠的重量(局部),金城部分,实时流媒体影像装置,三台绘画机,投影,画布,500x250x400cm

本文部分图片由新时线媒体艺术中心提供

当代中国最重要的画家之一刘小东,最近参与了一个新媒体项目之后更加珍视画画。

“它使我拿起画笔的时候更加老实、诚恳,”他在北京工作室里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说,“新媒体会替代你一闪即逝、花哨的东西,最诚恳的部分无法替代。手的微妙变化,思维突然的矛盾,会通过画笔逐渐体现出来——所以我现在画画又比过去更老实了。”

工作室墙角靠着几幅他最近作的小画,闷闷的老头背影、铁皮上的斑斑锈迹。他说,如果一遍画不好就画两遍,再不好就三遍,正是在这种手工的反复涂抹之间造就了永远不会被淘汰的绘画。

“我在自我思考,绘画的图像性优势不在了、它的说明性不在了,但它的物质性很动人。”在聊了半天用新媒体的创作挑战之后,他压低了语调,“绘画的深厚气息,一层层涂抹颜料本身的魅力,那种物质感反而一下子就又把摄影照片给打败了。它会变得更加珍贵。”

刘小东两年前接受新媒体项目邀请时没犹豫就答应了下来,但不知道要做什么。习惯了整天面对着画布,突然有一队技术人员等着他来出主意,他有点不太习惯。经过大量试验与研究,最终作品“失眠的重量”于近日在上海的新时线媒体艺术中心展出。

尝试新媒体形式创作的刘小东,新作品中机械手的作画过程与他的创作笔触颇有些相似    摄影记者/王晓东

展览开幕日就赶去参观的人可能会有点摸不着头脑。三块画布面前各有一支机器画笔,吊在呈米字形便于四处移动的电线当中,不停地涂涂抹抹——因为机械动作而显得颤颤巍巍,时刻不停。但是它们在画的是什么呢?

大画架前面摆放的显示器和其他仪器标识着作品背后更大的网络。三个机械手分别连接了被安置在北京、上海、金城三座城市的摄像头,实时传输同一时刻各地的图像;而技术人员通过程序转码,将画面中有所移动的部分转化为画笔动作。

“展期三个月,它们就不停地画上三个月。”刘小东强调这个无休无止,24小时不间断,就仿佛是失眠状态下的人类。“人在失眠的时候会很煎熬,有时候会盯着城市的夜景放空。我们要向机器的任性学习,不停地工作,哪怕没人观看,哪怕追不上街景人流车流的变化,机械一直要笨笨工作。”

而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又想知道如果时间不断累加上去会画出什么样的画来。

“艺术家看一眼、画一笔,自己来判断到什么时候停下来、怎样算是画完了。”他对记者说,“但机器只有人类给它的时间设置,到了三个月最后一天下午关门之前五点半,啪地就停了。也许中间有很多阶段我都会觉得画面已经很好,但也并不会停。”

他曾经有过类似的经验:站在大画布前面持续地画,忽然停下来抽支烟,结果在欣赏刚才制造的痕迹时反而觉得某些有遗憾的地方更好,就不再继续。“这与过去我做的事情有着美妙的对比——当你认为很好的时候,它仍然往里面画是什么样的。”他说。

失眠的重量(局部),上海部分,实时流媒体影像装置,三台绘画机,投影,画布,500x250x400cm

失眠的重量(局部),北京部分,实时流媒体影像装置,三台绘画机,投影,画布,500x250x400cm

红色的北京,蓝色的家乡

三个摄像头被安置在三座城市。

上海是展览空间所在,用不代表任何立场态度的中性黑色来作画;北京是刘小东读书、成名和居住的地方,使用充满躁动和暴虐的红色,这灵感源自手机地图——每次要出门前查看路况,往往呈现出令人心塞的红色、紫色区域,就正好是开车必经之路。生活在现代都市中的人都有着类似的体会。而画面上被反复涂刷的红色叠加起来,也会渐渐有了“堵死了”的紫色效果。

而金城,是刘小东始终都无法在创作中割舍下那个从18岁就离开了的东北故乡。他把镜头设在当地居民最爱去的广场旁边,“白天没人,到了傍晚就会有很多人来这里跳舞啊、转圈啊。小地方浓缩了很多记忆,就好像如果一个在村子里长大的人回去之后总爱在村头大树底下坐一会。”他说。

描绘家乡的颜色是蓝色。

“家乡就像在梦里一样,遥不可及,永远和过去一样的。”他说,“现在这个最接近所谓‘梦想’的蓝,没有杂质,最为纯净,画的遍数多了之后就会很好看。”

在画面中的影像动的越频繁,画布上呈现出来的颜色就越深。于是在金城广场上,飘舞的旗子是一小片非常浓艳的蓝;在上海外滩,黑色的车流已经绘出一条巨大的转弯道路;在北京三里屯也有了深红色的十字交叉路。

2010年的纪录片《金城小子》,刘小东作为主角回到家乡画画;2014年,他用曾经一幅作品的名字作为自己摄影展的标题《儿时朋友都胖了》。这种怀旧的情绪仿佛始终都挥之不去。他深知这一点,认为这种在城市化面前的不安让很多人都成了没有故乡的城里人。小城镇的生活方式会给人带来安全感,可是它正在被大城市慢慢铲除——自始自终,他都对有刺痛的东西感兴趣。

而这个刺痛贯穿了他很多年的创作。“大概是因为它还没有过去。”他很快地回答。

“上海外滩半夜灯火通明,清晨无人。 北京上东半夜灯火不太通明,清晨无人。 东北老家半夜漆黑,没有半点灯光,清晨人满为患。 大城市睡懒觉,小城镇早起床。 看到家乡的漆黑,我难过,那是一个无底的漆黑方块。 看到家乡人早起的正能量,我又自责自己半颓的后半生。”在创作笔记中,刘小东这样写道。

绘画是一种行动

在这次新作的展览期间,观众无论何时来都会看到三幅正在创作中的画。像蜘蛛一样三支画笔被悬吊空中,动来动去,勤勤恳恳。“当人们看到一个勤恳的场景其实容易受到感动。”刘小东开玩笑地说。

“它每天一丝不苟地用摄像头去画,好像真的更加客观,也更适合表达城市。所有动过的车,阳光的掠过,在玻璃窗、树叶的闪动都会被捕捉到。”他说,“如果要我用传统绘画来表现城市,该选择早晨还是傍晚,哪个瞬间更有意思呢?”

而机器从早画到晚,也可以是中国社会现实的隐喻,永不停息。

可以说整个装置像是艺术家延长的手和眼睛,也是一种画笔,成为其思想的延伸。而由于在研发程序的时候,技术人员就依据画家本人的运笔速度、习惯动作来作为参考标准,所以机器笔那微微颤抖着涂抹的笔触,还真有点类似刘小东本人的风格。

除此之外,整个项目强调“作画的过程”也与艺术家之前的创作主旨不谋而合。

从2004年开始,刘小东每年都会到世界各地居住、写生、写手记、并且有专门的拍摄团队前去拍摄当地社会生活的纪录片。这一切都意在向外界更多地展示画家创作的过程,如何勘察场地、如何与被画模特沟通、如何起稿、如何困顿。

“一般绘画的过程很难被看到,很多画家也不让人家看,因为我们知道绘画的过程中会充满矛盾,画不好会很烦躁,一有人围观就更不知所措了。那时候会崩溃。所以更愿意安静地去自我折磨,很久之后完成作品再拿出去,在里面藏着故事和线索。”他说。“我的方式就不太一样,反而是希望把所有的矛盾全部都展现出来。这个过程本身充满了变化和不确定。纪录片交代不清楚的我就用文字来交代。这就是纯粹的过程。”

过程为什么吸引人?他认为,人们都愿意看到一个东西在不停工作,心里得以产生安慰。有点像是小时候看着爸爸修理家里的椅子、拿着木工工具刨来刨去,或者埋头修理暖气、电闸门。“所以在这种过程中,人会产生爱。”

为什么要追求真实

刘小东一开始就不满足于普通的绘画手段,他总是把目光放在城乡接合部、放在小镇、放在更加接近生活真实面貌的场景与人物上。然后又把自己创作中的挣扎痛苦坦示给观众看,试图说明,正是绘画中的那些困顿、偶发、不确定才越发地激励着他继续不断地画。

“我参与这样的项目蛮刺激的,开拓了想法,反观出过去作品的优势,也看到哪里值得推敲。”他对第一财经说,“其实学习新东西都是在反省,触摸的越远,反省的余地就越大。艺术家的视野很重要,把自己拉得越长、也许就会离你所谓艺术的重心越接近。”

而不论是新媒体还是旧媒体,艺术、科学都在不断地追求世界的真谛。刘小东不断地在思索这个问题,但为什么要追求真实?出生于1963年的他现在认为一切都可以重新讨论。

”到底是你看到的更真实,还是想到的更真实?回忆昨天白天的事情还是晚上的梦真实?——也许我们可能是为了寻找一种标准。当心里触摸到真实之后才能往里面加东西。“他说,“比如,谈恋爱的时候,最想知道的就是对方真实面目是什么样。如果知道了这人是这样,那就可以加入各种幽默、善意的谎言,两个人开始斗了,加入佐料把生活变得丰富。”

“其实,我们并不是为了将真实表达出来,而是在追求敢于放肆的标杆。”他说。

他去世界各地写生,一个月的时间里过着像当地人一样的生活,可能也有助于触摸这样的真实。”去一个地方体会别人的心理活动,这很重要,比如阿拉伯世界是怎样的,女人到底为什么要戴面纱。“他说,”走出去,到人家的生活里,学会如何与各种人打交道,碰到东西会修理。那么你就会活得很有质感,我想成为这样有质感的人。“

刘小东在工作室。他记录下自己创作的过程,过程本身也成为作品或者作品一部分    摄影记者/王晓东

举报
第一财经广告合作,请点击这里
此内容为第一财经原创,著作权归第一财经所有。未经第一财经书面授权,不得以任何方式加以使用,包括转载、摘编、复制或建立镜像。第一财经保留追究侵权者法律责任的权利。 如需获得授权请联系第一财经版权部:021-22002972或021-22002335;banquan@yicai.com。
一财最热
点击关闭